兩位大人走后,接管這里的是一個刀疤臉的瘦削老吏,負責登記每間牢房的人員信息。
孫有田自然要求和小五,小六還有李福蛋兒關在一起,他還想多問點有用情報出來。
也不知道是不是縣里兩個大人有所交代,這個看起來兇狠的老吏打他們卻是客氣寬容。
太陽在天邊還能撐會兒,孫有田便打算繞著牢房區域走走看看,傍晚海風送來陣陣涼意,吹走了孫有田身體的疲勞,卻帶不走內心的無奈。
白天忙于求生的時候整個人緊張亢奮,心態倒是挺積極,反而是到了現在,萬事俱備的時候,孫有田體會到一絲傷感傷感。
一早開始著急忙慌地教兄弟們日語,制定計劃,偽裝貢使,威脅主簿,看似處理的游刃有余,覺得自己從未來穿越的跨時代強者。結果在別人看來都是漏洞百出,最終還得是靠成為知縣的棋子才有一線生機。
自己一個學生穿越成普通人,搞不了發明創造,又沒官職權利,穿越后也別像別人一樣大展宏圖,扭轉乾坤了,怎么活著才是在自己該考慮的,要不是這孫有田還不算太普通,身邊有兄弟,縣衙有關系,估計早被人打死在大牢里了。
回想的時候孫有田已經走出了很遠,直到前面一堵磚墻擋住自己去路。
抬起頭才發現面前是有城墻一樣的高大,而這樣的城墻四面環繞,把孫有田這樣的囚犯牢牢地圍起來,和外界相連的只有高墻上的四角天空,怪不得牢房敢放犯人出來。
覺得天色已晚,孫有田返回了自己報到的那間牢房。
其他三人此時正端坐在石床上面,上面擺著一碗白粥,在暗淡的陽光下顯得十分閃亮,野菜餅一角正泡在粥里。
“大哥,剛端過來的,趁熱吃吧。”剛一看到孫有田進來,小六就往旁邊挪去,給他留出位置。
一屁股坐在石床上,孫有田端起瓷碗,大快朵頤了起來,也許是太餓的緣故,覺得這里的伙食也還不錯,野菜餅里面活著鹽巴,就著白粥竟然有香甜的感覺,可惜碗量太小,孫有田愣是拿最后一點兒餅擦了擦碗才滿意的放到嘴里。
其他三人看到這幕是大笑了出來,雖然他們剛剛也是這么個吃法,“大哥咱現在好狼狽哦,以前無論在海上還是地上咱可沒說吃不飽的。”
這句話讓孫有田聽來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對啊,以前自己在學校是每天不知道想吃什么。可想想以后,怎么能吃的上飯都成了大問題。
見孫有田吃完沉默不語,小六突然錘了下他的后背,用輕快的語言說到“大哥,你也不想知道我們是怎么被抓到這里的?”
要說小六是這群青年中最活潑開朗的一個,被抓進大牢他還覺得興奮。
孫有田回頭看著這個兄弟,算的是張白凈的臉,身體也比其他兄弟小上一圈,脫去了之前那身黑色袍子,里面穿的粗布長衫,和其他人的麻衣短袖不同,竟然還有一點書生氣質。
“盡量講詳細點。”孫有田意識到該回歸正題了。
“好啊。”小六欣然答應,又專門調整了下姿勢,盤坐著腿,雙手騰在胸前,準備隨時比劃。
孫有田也學著盤坐床上,正當他往后挪動屁股時,突然被福蛋兒一雙大手抱著腰,他也不解釋為啥,兩人就前胸貼著后背。都是十七八歲的青年,孫有田并不反感這樣親昵的舉動,相反福蛋兒胖胖的身材成了硬邦邦床上唯一柔軟的靠墊,讓孫有田覺得很是舒服。
“那天晚上事情發生之后,五哥還有其他船上兄弟我們聚在一起,”小六開始了他的講述,“本來我們打算直接跳海跑的,結果發現大船周圍已經圍滿了官府的小舟,看哪里也去不了,一商議跑到最下面一層,掀開一塊兒木板,都藏到了壓艙石那層,想著等檢查完能不能趁機溜出來。”
“這不是挺隱蔽的,怎么還會被發現,難道沒帶夠吃的嗎?”李福蛋兒打斷道。
“是因為咱們船上鬧老鼠了!”
“老鼠?怎么會?有啥影響?”
“怎么不會?”聽到這話小六抖擻了精神,“那船上老鼠可大,可精了,也藏在壓艙石那層,他在板子上打了個洞,整天從上面那層偷大米。今天下午,正當我們聽見有腳步踩過頭,頂屏息凝神的時候,那老鼠不知道從哪兒鉆出來,吃我們的米還咬我們的人吶,愣是給了五哥腳后跟來了一口,他叫了出來,然后就被發現了。”說到這里小六看了看,旁邊的沉默青年。
那青年臉色有點尷尬,憤憤說道:“以后我見一只,拍死一只。”
“是直接就被揪出來了嗎。”孫有田想知道。
“說來也奇怪,頭上的腳步聲先是停了一會兒,然后感覺好多人離開之后,板子才被打開。有個老頭,現在我知道他是李知縣了,李知縣讓我們不要叫喊,說是來幫我們的。等我們將信將疑上來之后,只發現上層只有幾個人在場,他讓我們穿上一個袋子里的衣服,我一看那不就是我買的扶桑官服和大鎧嗎。”
“然后你們就換上衣服被當做扶桑人送了出來?”孫有田問到。
“對,不過沒那么容易。等到甲板上的時候,遇見一個壯漢,非要說我們是海賊假扮的,為此還和李知縣爭執了很久。”
說到這,小六嘿嘿一笑:“雖然咱就是假扮的,但大家也知道,我可是土生土長的扶桑人,當場就狂飆扶桑語,才讓知縣占了上風。等到后來知縣送我們到縣衙的時候,他才告訴我們,大哥你要裝貢使的想法,他要我們先關在一起,說是等市舶司的人見了自然會放我們走。不過李知縣告訴我了,貢使這個角色非我不可。”
孫有田這才知道眼前說話之人是之前提到的翻譯,便不打算和專業人士搶工作,“好說好說,船上也就你最適合。”
“小六,二哥的弟弟沒和你們一塊兒下來嗎?”李福蛋兒還是沒在下午進來的這批兄弟中找到這倆人。
“啊,讓我想想。我好像有點印象。不過我當時在閣樓里面記賬,等我聽到動靜出來之后,正好看見他倆往水里跳,沒有被抓住嗎?”
“但愿沒有吧。”福蛋兒清楚,二哥一家子現在是那唯一的變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