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該如何面對掌握了未來的敵人？

或者說應該如何面對被操控的未來？

此刻的方醒有些能夠體會到，前世那些棋手們面對阿爾法狗時的無力感。

未來所有的一切都被算計得明明白白，每一步都盡在別人掌握，但凡犯下一個錯誤，可能就再也無法挽回。

哪怕盡力去拼死一搏，最好也不過求得一個和局的可能。

但方醒卻沒有想那么多，或者說在眼下這種思維被窺視的情況下，他根本無法去思考這些。

他過往的一切皆被知曉，未來的所有都被掌控。

現在的方醒就像不被允許思考的棋手，面對著掌握未來的阿爾法狗，苦苦支撐著這盤棋局不崩。

雖然看似悠閑，但其實他早已被耗干了心力。

“裝得不錯，小家伙。”奸奇似乎是看穿了方醒的偽裝：“要不要試試看再繼續下去會怎么樣？”

聽到這，方醒疑惑地看向這位詭道之主，心中不由得生出幾分疑惑。

原因無他，是因為這位邪神實在是有些奇怪。

其實對于諸位邪神，方醒是有過思考的。

相比那些怪異的觸手、恐怖的能力、邪惡的外表，方醒其實更畏懼于祂們的思維。

誰知道那些活了千萬年的個體，會有著怎樣恐怖的理解。

就好像將現代思維灌輸到古人腦海，比如什么從來就沒有神仙，地是圓的，天上沒有仙人，只有死氣沉沉的太空。

這些明確而銳利的真相，能夠很輕易地毀掉一個人的三觀，制造出一個又一個‘瘋子’。

但奸奇卻沒有。

到目前為止，祂給方醒所帶來的感覺，并非是那種無所不知的古神，而是一位比較難纏的敵人。

就像貪玩的孩子，在擺弄著自己的玩具。

【或許還有機會！？】

當一位古神擁有了凡人的欲望，也就說明同樣可能存在弱點！

“哦？”

在察覺到這點的時候，方醒與奸奇不約而同地發現對方的眼睛冒出亮光。

該死的思維共享。

此刻兩個賭徒開始了明牌對賭，只是其中一位開了掛，可以隨意選擇接下來發的牌。

“你果然沒有讓我失望，小家伙。”

“但是我有點失望了。”

方醒露出怪異的笑容，搖了搖頭，令奸奇不由得有些詫異。

但通過預知未來的能力，祂卻看到明明什么都沒有發生。

是的，什么都沒有發生。

無論翻看了多遠多少次未來，奸奇只看見兩個人就這樣默默地交涉著。

沒有變化，就是最大的變化！

在察覺到這點后，奸奇冷笑道：“如果你妄想將我困在這里的話，那可要遭老罪了哦。”

然而方醒卻是毫無反應，似乎是完全沒有想到過這一點。

這讓奸奇有些疑惑：‘難道他不是這么打算的嗎？’

等等！

未來在此刻忽然發生了變化！

奸奇‘看到’方醒身上騰起無數渾濁的黑氣，獰笑著朝自己撲過來！

為什么會出現這樣未來？

能看透牌局的賭徒陷入了迷惑之中。

“區區雕蟲小技，給我破！”

掌控著未來的神明，在祂的領域之內是無敵的。

奸奇不想再繼續玩下去了。

既然端上來的菜不合胃口，倒掉就好。

忽然間方醒整個人被斬成了碎塊，爆出一團血霧，零零散散灑了一地。

然而過了一段時間，那些碎塊逐漸聚集起來，重新捏造出方醒的身軀。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奸奇大笑起來，就像找到了玩具的孩子：“怪不得你一心求死卻無法死去，原來你不知道自己早就被人種下了永生的詛咒！”

永生？

方醒不解地看著完好無缺的雙手，上面傳來的溫暖，令他不禁回想起那一天。

那一天，他親手殺掉了自己的愛人。

是芙蕾雅？

是她給了自己這副永生的軀體，以至于讓自己陷入不死的地獄中？

思念、仇恨、迷茫、痛苦，方醒竟然一時之間無法看清自己的內心。

“看不懂？那就不要再看了！”

奸奇開始肆意地破壞著方醒的軀體，就像積木玩具那般拆散了再組裝、組裝好了再拆散。

眼下的方醒就像是源源不斷地提供希望與絕望的道具，在生與死之間不斷變化。

‘為什么！為什么！為什么！’

正在肆意破壞著方醒的奸奇，心中怒火越甚，以至于不顧形象地大吼道：“到底是搞錯了什么！”

身為能夠掌握未來的神明，祂此刻卻看到自己的未來完全無法被改變！

無論方醒被消滅多少次，那個自己被襲擊的未來，卻始終在步步逼近！

諷刺、可笑。

奸奇第一次對未來產生了困惑。

‘難道是已經達到了【奇點】？’

多少次操控著命運的奸奇，對于未來的理解已經超凡脫俗。

如果說未來是一顆不斷朝四面八方衍生的巨樹，每一個選擇都對應著一道枝丫。

那么【奇點】就是無數枝丫匯聚的終點。

在跨過那個點之后，無論是人是神都將再無機會，不可避免地走向最終的未來。

可是這不可能！

奸奇自己才是掌握著未來的神明，只有祂自己才能控制未來！

無知的凡人，怎么可能在億萬種可能中找到唯一的正確？

在那短暫的時間里，他又怎么可能完成這一切的布局！？

“為什么不可能？”

再一次重生，察覺到奸奇意識的方醒冷冷地笑著。

而奸奇也不可能坐以待斃，一邊嘗試著各種方式消滅方醒，另一邊又不斷挖掘著方醒的記憶。

然而那里面什么都沒有。

完全看不到任何希望。

“或許我早就絕望了呢？”

深陷于方醒記憶中的奸奇，忽然感覺好似陷入了無底深海。

里面澎湃著絕望的火焰，燃燒著無盡的力量。

在方醒的記憶中，奸奇忽然看到了一團微弱的明黃色。

那是在阿爾努斯號上，露易絲召喚惡魔時，寄生在方醒身上的渺小惡魔。

看到了這里，奸奇知道事情已經到了祂難以控制的地步。

反而是平淡地說道：“你可真是一個瘋狂的家伙。”

“或許吧，比起你來說可能還差點。”

方醒笑了笑，回想起露易絲曾經說過的話。

【惡墮之徑有三。】

【一為被惡魔吞噬。】

【二為思維被惡魔蠱惑。】

【三為食下惡魔之血肉。】

希望誕生于未來，所以奸奇可以通過操控未來使人希望破滅。

但絕望來源于過去，我們所遭遇的一切蒙蔽了自己的雙眼，以至于不想且看不到希望。

“我的過去已經注定，所以……”方醒低著頭，雙眸空洞看不見任何光芒。

他抬起頭對著奸奇，獰笑著說道：“感受真正的絕望吧，你這個惡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