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隔約二十分鐘，第二輛“魅影”系警車停在公寓外，第三位警官到達事發地點。

“今晚真是運氣不好。”他看了眼天色，喃喃說道。

一個小時前，他剛從一場友誼撲克牌中輸掉了十烏。正當他覺得有望翻盤的時候，警局的電話把他叫上了前線。

尸檢官和他合力，把查爾斯太太的遺體搬上了車。下一個地點，醫院停尸房。

“和醫院聯系過了嗎？”

“通過電話了。那邊說停尸間正虛席以待。”

“我希望他們能給我也預留個好位置。”

“別說這種晦氣的話。”

“只是預防。”

兩位警官上了同一輛車，在臨走前，驗尸官把一串鑰匙拋給了雷斯，指了指正亮著燈的警車，道：

“給你留一輛車，以防你在大半夜抓瞎。記得原封不動地開回來啊。”

雷斯準確地接住了拋來的鑰匙，向兩位同事敬禮告別。三人交換了一個眼色，明白今晚都得通宵夜戰了。

引擎的聲音漸行漸朦朧，孤星公寓沉默地聳立。

榭茵瞄了一眼二樓和三樓，感嘆道：“難以置信，這么大的動靜了，租客居然還能睡得好好的。”

“我猜應該是都醒了，只不過沒人想出來看熱鬧。喏，你看那邊。”

亞修指著汽車光線的角落，一扇窗戶的窗簾非自然搖擺著，顯然剛才有人掀起一角向外窺視。

“話說房東死了，這公寓的產權怎么處置，查爾斯太太有親人嗎？”榭茵問。

亞修想回答沒準會被拿去拍賣，可一旁雷斯扯過了他的手，細細審視起亞修手上的傷。

隨后，他從警車上鼓搗出兩卷繃帶來，交給亞修，讓他自己先處理一下。

“還以為你會先送我去趟醫院。”亞修不熟練地包扎著。

“之后會去的。在我了解完蒙托夫?萊萬的信息之后。”雷斯見亞修手法生疏，上手給他綁了個專業的結。

“我跟蒙托夫也沒有那么熟。”亞修回想兩人的相遇。

“而且我現在懷疑我認識的他是不是真實的他了……警官，超凡失控犯下的罪，也會按照正常案件的判罰尺度判刑嗎？”

亞修早就想搞明白了，超凡失控算不算精神病的一種，是不是還能申請個保外就醫什么的。

“處罰力度由教會與法院聯合庭審決定。你是事件相關人，等我們抓到蒙托夫?萊萬后，你很可能也會出席。”雷斯回答道。

“庭審不都在謝菲勒市里舉行？你們現在想順利接近火車站都費勁兒，怎么去庭審？而且……”

榭茵頓了一下，好像不確定該不該說，但他還是說了：

“在那位榮譽警督的案件有交代前，謝菲勒恐怕不想看見你們。”

“頂多當作在臭水溝走一遭罷了。”雷斯渾不在意，轉而接著問亞修道：

“你對蒙托夫?萊萬的超凡能力，有詳細的了解嗎？他的超凡個性有哪些？思維遺物推測是什么作用？”

亞修很想幫忙提供些信息，可是他實在知之甚少。誰能想到他和列車員會有后來這些交集呢？

“他的個性我一概不知。思維遺物也沒見過。”亞修作沉思狀，突然想到一個問題：“超凡失控是個什么表現？他……他還有自我意志嗎？”

雷斯說：“失控表現……難以歸類，我們只能統一叫作失控。失控者可能一瞬間失去意識，成為新生力量的傀儡；也可能反復跟崩壞的意志纏斗，直到死亡把他們分開。”

說到這里，榭茵又打了個岔：

“你之前升階失敗的時候，是不是也失控了？一直想問，當時是個什么情況？我聽謝菲勒的同事說，事發當天很是兇險。”

雷斯似乎是不愿意多談。他的肩膀聳起，像一座整裝待發的防御工程。

想必這對他來說是一段很糟糕的回憶。老實說，他的人生也是因為這件事有了大轉折。

可那已經過去很久了，他不需要為往事顧影自憐或者PTSD。他只是在想：

如果蒙托夫?萊萬也正面臨著同樣的情形，事態可能會很麻煩。

當年自己被制服的過程……

他要在蒙托夫?萊萬身上再上演一次。

而這次身份調換。

腰間，治安官的槍正飽嘗雨水，好像在發出遲來的嗚咽。

而對于榭茵的提問，雷斯只透露了當天的一點兒情形：

“失控的時候，我的教官對我說，就像第三紀的圣人在我身上借尸還魂了一樣。”

亞修心頭被不知名的預警刺了一下，他追問道：“哪個圣人？”而后又補充道：“跟超凡人格有關嗎？”

超凡人格和思維遺物是從與圣人書的同頻中升華而來的。

他已經知道雷斯的一階人格從第三紀的《西威靈郡縣警察法》而來，而二階則是在讀第三紀圣人柯南道爾的小說時升華。

第三紀……籠罩在第四紀頭上的陰云。

如果說像被第三紀借尸還魂，應該是和第三紀警察或者柯南道爾有關？

“嗯……是有點關系。”雷斯的腦袋下垂，半張臉埋在警用雨衣里，眼睛似乎也染上了黑夜的顏色。

他扶了一下自己的警帽檐，卻不是那種警察的標準動作，反而有些像貴族在整理禮帽。

亞修眨了下眼睛，他似乎是從治安官身上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角色，可惜只是一閃而過，沒看清楚。

亞修突然想起來一件事兒，又補充道：“他倒是提過，自己是在讀亨利?福特自傳時升華出的人格。思維遺物有沒有可能跟這個有關？”

“亨利?福特？”雷斯和榭茵同時愣了一下。

榭茵似乎是在問雷斯的意見：“第三紀的那個汽車巨鱷？”

雷斯點點頭，伸出手向遠處一指，指尖的方向正停著一輛“魅影”系警車。

“白石灣的警車就是根據福特公司的‘幻影’系列仿造的，亨利?福特在第三紀時想靠著‘幻影’飛越灰域……”

雷斯的聲音戛然而止，下一秒，他全身的肌肉繃緊，手下意識放在了腰間。

亞修和榭茵也向警車看去。陰影中的駕駛座上，隱約能看見一個屬于人類的輪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