榭茵撐著傘，在雨中守著查爾斯太太的尸體。

時不時有閃電劃過，榭茵在雨中借著光，一次又一次凝視著死者的怪異的臉。

“人生中只有兩件必須要做的事，死亡和交稅。后一件你已經(jīng)做得很好了，前一件差點兒意思，不過也不是你的錯。你放心地安息吧。”

他對查爾斯太太說道。講完，他在胸口做出一個倒三角悼念手勢。

想起交稅，他總覺得自己有責(zé)任在追查兇手的事上出點力。

這是一件典型的超凡案件，發(fā)生在白石灣，而他是白石灣唯一的稅官。

任何在白石灣有過超凡演繹的人他都一清二楚，可能比治安官還清楚。只是他始終在為納稅人保守秘密罷了。

難道兇手在他的納稅人之中？如果是這樣的話，范圍可要小得多了。

白石灣就沒有幾個試探超凡的，亞修可以率先排除；

其余有幾個是向教會正規(guī)申請過的，他們的超凡能力只用于工作生產(chǎn)，沒有犯下罪行的本事；

警局的人不需要監(jiān)守自盜；

剩下的可能，是鎮(zhèn)長的勢力派系，或者那群隱居的鄉(xiāng)紳？

“如果牽扯到鎮(zhèn)長，治安官又得碰上難題了，警察真是不好當啊……”他為老友嘆了口氣。

可是出于什么原因呢？什么原因讓兇手犯得著跟一個老太太動手？

而且他和治安官可是剛從郊外賭場回來，要是那些“老爺們”下的手，在賭場時怎么著也會有點苗頭，或者對治安官有些忌憚吧。

還是說自己忽視了另一種可能？

今天是4月3號，距離出稅單的日子還有7天。

換句話說，還有7天他才能知道上個月白石灣的超凡演繹總結(jié)。

榭茵瞇起眼睛。

在過去的大半個月里，白石灣有誰嘗試了新的演繹嗎？因為是自主演繹，所以失控了？

還是說有哪位能力不凡的人，在上個月來到了白石灣？

“真有這樣的人嗎……上個月可是罷工熱門月，沒有什么外來人口才對啊……”

自言自語時，突然一道強光從身后打來。榭茵本能地迅速用雨傘擋在胸前。

待他聽到隨之而來的警笛聲后，才緩緩將傘重新舉到頭頂。

公寓所位于的街道上，一輛漆黑的警用“魅影”系汽車半平穩(wěn)半漂移地從雨中駛來。

車型是難得的跑車款。但是已經(jīng)過時了，是新紀元汽車品牌模仿第三紀的跑車“福特幻影”所生產(chǎn)的。

白石灣警局唯一能在謝菲勒地區(qū)炫耀的，就是鄉(xiāng)鎮(zhèn)的警車真的太?他媽?酷了。

喔哦，看來是治安官呼叫的增援。榭茵想到。

“嘿，警局的朋友們，這里，這里！”他扯著嗓子向警車喊到。

警車里只下來了一個人，白石灣警局人丁稀少已經(jīng)是人盡皆知的了。大晚上，能找來仍在崗位的人就是萬幸。

來的新警官穿著警局統(tǒng)一配發(fā)的雨衣，戴著警帽。

見到榭茵，立即快步走上前去，沒等打招呼，就焦急地問道：“死者在這嗎？”

榭茵讓出一步，把最佳觀景視野留給新警官，說：“如你所見。”

可是天太黑了。視野極差，三米以外的事物都模糊不清。

新警官低聲咕噥了幾句，轉(zhuǎn)身回到“魅影”警車中，一陣引擎的轟鳴后，警車載著兩道光束軋上公寓草坪。

車前大燈把公寓的半面墻壁盡數(shù)照亮。

黃色的光線打在順墻壁而下的雨珠上，年久失修的磚墻像一座琉璃，琉璃的正中間，雕刻著一位婦人的神像，就是死者了。

“只有你一個？法醫(yī)什么的都沒來嗎？”榭茵問。他看見“魅影”里沒有別人了。

“我就是法醫(yī)?！?

“怎么只來了法醫(yī)，負責(zé)刑事的警探?jīng)]來嗎？”

“我兼任探案顧問?！?

“……你工資一定很高。”

“那也都被拿去交稅了，考德爾稅官。”

榭茵閉上了嘴。

新警官對著遺體一陣拍照。將必要的程序進行完后，他招呼榭茵幫把手，把莎倫?查爾斯抬下來。

“抬下來，然后呢？”

“找個干燥的地方尸檢。雷斯治安官報告說，犯人可能仍在原處停留，需要盡快尸檢，判斷犯人的超凡能力和危險性?！?

榭茵沒有異議。他把傘擱在一邊兒，淋著雨，把查爾斯太太的遺體從屋外謹慎地推回屋內(nèi)。

窗戶仍然開著，這樣汽車大燈就可以透過窗戶提供一定的室內(nèi)光線。

新警官的手貼在死者面部，死者早已面目全非。

他將胸口涌起的情緒壓下去，在胸前以倒三角的方位依次點了三下，念誦起“讓腦安息”。做完這些后，他從隨身攜帶物品里掏出雙白色手套。

榭茵的視線在手套上徘徊不定，猶豫了一下，才問道：

“你們警察都備有很多副這樣的白手套對吧？”

新警官執(zhí)起銀刀，思考驗尸該從哪里開始。聽見榭茵的問題，頭也不抬地說道：

“嗯，為了避免破壞現(xiàn)場?！?

沉默了一會兒，榭茵從口袋中掏出一件東西，遞到新警官眼前，問：

“跟這種手套是一樣的嗎？雖然它現(xiàn)在跟手套的外形有點兒差別?！?

新警官抬起頭來，看了一眼榭茵手里的碎布，便果斷否認道：“不是?！?

“材質(zhì)好像有點兒像……”

“不一樣，它偏厚一點。非要說的話，有點像那種管家會戴的手套，或者是火車上的乘務(wù)員?！?

！

一道電光在榭茵腦海中閃過。

“你說乘務(wù)員……”

“是蒙托夫?萊萬。”

熟悉的聲音響起，屋內(nèi)的兩人立即向來者看去，是雷斯和亞修。

他們剛才不約而同地打斷了榭茵的話?；蛘哒f，把榭茵的話補全了。

新警官起身，跟雷斯打了個招呼，而后道：

“局里已經(jīng)接到了你的匯報，將前列車員蒙托夫?萊萬定為犯罪嫌疑人。人手不夠，所以把盯梢工人的幾個警力都撤了，調(diào)去展開全鎮(zhèn)搜捕。”

雷斯點頭，道：“我們還沒有找到他人，不過，西科萊特先生判斷，他可能處于精神失控的狀態(tài)，才犯下了這樁罪行。他部分超凡能力也在失控下暴走，必須盡快找到他。”

榭茵見狀，把亞修叫來一邊，語氣焦急地問道：“是那個列車員干的？怎么知道的？”

亞修把從302房間內(nèi)找到的列車員證件拿了出來。

“302是他的房間，應(yīng)該是在白石灣公休養(yǎng)病時，租下來的一間屋子。全飄滿了他媽的列車員專用手套，你真應(yīng)該見見。我看到的跳樓的人可能也是他?！?

“他……”榭茵聽見自己的聲音啞了一下，“他為什么跳樓，又為什么殺了……等等，你說他精神失控？”

亞修面若冰霜，他低聲吐出一句話，宣判了案件背后，那幽靈一樣的殺機：“因為恐懼。”

“蒙托夫?萊萬，他患有幽閉恐懼?！?/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