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過年了。
有一點點期待,又有一點點惆悵。
期待過年的氛圍,期待幾個朋友圍在一起烤火,嗑瓜子,吃花生。
期待放鞭炮,萬家齊鳴,一家老少其樂融融的歡坐一堂,吃著豐盛的年飯。
期待祭祖,也給祖宗帶點吃的,給素未謀面的祖宗帶點用的,給已逝的親人說說心里話。
期待拜年,到朋友家去拜年,朋友熱情的遞上一根煙,又趕忙給我們泡茶,又將放果盤的椅子往我們這邊挪了挪,希望我們多坐一會兒。
朋友的父母笑臉相迎,叔走過來坐在我們旁邊,遂與我拉家常:“伢兒,今年么樣啊?”
“叔,今年才第一天呢,你問的是去年吧?”
“哈哈哈哈哈………”
“是去年,是去年,瞧我,我都糊涂了……”
“喝茶,喝茶,我帶了咖啡,瑞幸的,我去給你泡。”朋友岔開話題道。
“可以,我看行。”我說
叔似乎還有疑慮,他殷切的望著我,并接著問:“伢兒,你去年混得么樣啊?”
屋內的空氣似乎突然凝結,我雙手烤著火盆沉默不語,但那火盆也是刺骨的冷,我打了個寒顫,透過我眼睛的余光看到叔還在等著我的答案。
我露出皮笑肉不笑的嘴巴說:“還行,還行”
雖然我簡略的回答了叔,但叔的疑惑并未打消,甚至還加重了一些,他顯得有點兒不自在,就像被一口飯給噎住了似的。
“你先忙,我先走了叔,還要去別家拜年。”
“急什么,再坐一會兒啊,剛泡好的咖啡,喝了再走啊。”端著咖啡的朋友從廚房跑出來,一臉茫然。
我知道叔是關心我的,他只是不太會聊天而已。
伢兒,今年混得么樣啊?
伢兒,今年混得么樣啊?
雖然已離開,叔的話像一條皮鞭,仍在不停抽打著我。
混得么樣?混得像坨S。
一個普通人一年能掙多少錢呢?
月薪八千夠不夠?不夠,那一萬呢?
差不多?什么叫差不多?你說的是何不食肉糜是吧?
建議你去調查一下,月薪五千的占了多少比例。我旁邊的仟吉工廠,幾千號人,還有大大小小的食品廠,加在一起幾萬人。
月薪一萬的,一年十二萬,看起來確實還差不多。
差不多?養五口人你要不試試?看還差多少?
幸虧兩個老父母尚能動,糧油青菜不愁。
“狡辯!你看這拜年的隊伍中,要幾多大老板,他們開著BBA,抽著華子,脖子上還掛著金鏈子。”
是的,你說得對,我沒用,我不是大老板,我沒有拖欠我工人錢,我良心不夠黑,我心機不夠深,我不會奉承人,所以我混不開。
我混不開,仍是家中的頂梁柱。
我混不開,仍是摯友心中深受歡迎的人。我混不開,只因我想做個正常人。
既然我混不開,那就不如早點兒回家過年,陪陪家人,看看老家的黃泥湖。
黃泥湖說話了,他和藹的對我說:“不礙事的,我混了幾萬年也是混不開,伢兒,回來陪我過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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