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有多少人入場？】

孫昴捂著嘴悄聲朝身側的紐沃問到。

【根據售票處統計，我們今天賣出了525張門票。】

紐沃小姐略作思考后就給出了答案。

甚至沒有球隊官網，蘭凱斯特城只能通過球場外小而簡陋的售票處來兜售他們那價值“高達”13英鎊的主場門票。

話雖如此，但今天的比賽卻實打實地給蘭凱斯特城帶來了幾乎六千鎊的凈收入。

時間是比賽的第四分鐘，蘭凱斯特城在開賽不久之后就獲得了一個點球。

這粒點球得益于米切爾的精彩攔截，在前場完成搶斷之后他一路帶球推進至禁區邊緣的位置，隨后通過一腳還算靠譜的傳中將足球送入了禁區。

弗朗西斯在爭頂的時候被對方的防守人員肘擊頭部導致摔倒在地，而今天由英足總派來的裁判自然不是聯賽第一輪時遇上的業余裁判本杰明能比得了的，漢德斯沃斯球員的魯莽動作逃不過他的火眼金睛。

一聲果斷的哨響之后，裁判選擇了判罰點球。

導致了這起完全不必要的身體碰撞的球員痛苦地捂住了臉部，其他漢德斯沃斯的球員臉色也算不上好看，但是他們十分明智地沒有上前去與裁判爭論這顆十分合理的點球。

與其冒著吃牌的風險去抱怨，不如將更多精力投入到接下來的比賽當中。畢竟他們還有幾乎一整場比賽來挽回這個錯誤。

年輕的弗朗西斯在隊友們的推推嚷嚷之下走上了點球點。

他用一記力道稍大但角度算不上刁鉆的推射穩穩將球送進了門框。

看臺側翼塔樓上的球場工作人員隨即翻動著計分板，上面原先為“0”的地方變成了“1”。

1—0！

主隊在前，客隊在后。

【干得好，小子！】

一個就坐在教練席后方不遠處的腮幫胡男子興奮地從座位上站了起來慶祝這顆十分稀松平常的點球。

孫昴記得他是住在瓦特一家所在街道對角處的亨利先生，早上孫昴坐著瓦特先生的車來球場時這位正在修整草坪的鄰居還熱情地跟他們打了個招呼。

亨利先生并非個例，除卻部分被足總杯名號吸引來的外鄉人和極少數隨隊遠征的客隊死忠，此刻坐在鎮立體育場上為蘭凱斯特城球員搖旗吶喊的，絕大多數都是本鎮的居民。

在這里，球員和球迷之間看似不可逾越的溝壑被加以了名為業余足球的模糊化處理，他們看起來就像是一個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多元體。

至少在這一刻是如此。

在罰進點球之后，蘭凱斯特城氣勢更旺，在接下來的近十分鐘里又對漢德斯沃斯的球門發起了好幾次有威脅的進攻。

【蘭凱斯特——蘭凱斯特——！】

球場當中開始有人嘗試著流行曲的調子為球隊現場編起了小調，唯一遺憾的就是發起者的藝術細胞似乎較為匱乏，喊了大半天來回都是這反復兩句。

【雪利，你剛才接球那下可真滑稽！】

有球迷將半個身子探出看臺，大聲朝著場上喊到。

【爸爸！】

被點到名的克拉克則是一臉尷尬，顯然對自家父親當面揭短的行為不太滿意。

似乎被觀眾們熱烈起來的氣氛所帶動，場上的蘭凱斯特城球員們開始踢得有些過于激動了。但是在足球世界，浪費機會可是會遭報應的。持續了十分鐘光打雷不下雨之后，蘭凱斯特城開始吃到了苦頭。

謝潑德的界外球高高飛起，瞄準的是正面朝著他的奧馬利的方向。

可是奧馬利在前不久的一次爭頂當中與對方球員腦袋相碰，此時的意識似乎還尚未清醒過來，在他夠到球之前漢德斯沃斯的前鋒球員就眼疾手快將傳球截斷。

搶下球權之后對方前鋒并沒有在第一時間就向前推進，而是以著一種不屬于業余球員的冷靜觀察了下球場，隨后才背身將球出給了駐手在中圈處百般無聊的后衛隊友。

隊友接到傳球后精神一振，繃緊著小腿將球狠狠地踢向了前場。

遵循著傳統英式足球的美學，場上的局面比起一場足球比賽更像是帶著個球的泥地摔跤，球員們以著類似于摔跤運動員的姿態不亦樂乎地進行著身體碰撞。

就在足球重復著飛起落下的動作數分鐘之后，變故發生了。

蘭凱斯特城為自己節省球場修繕經費的舉動付出了代價。曼寧斯在一次起跳爭奪球權的過程中不小心踩中了下凹的草皮，雖然十分幸運地維持住了平衡以不至于當場摔個踉蹌，可失去了他的牽制，漢德斯沃斯的九號前鋒山姆·史密斯卻輕松控制住了在此前數分鐘里一直處于飛行狀態中的皮球。

【該死，快攔住他！】

球隊的隊長兼后防指揮諾特大聲朝著此時最為接近山姆的布雷思韋特吼道。

可是布雷思韋特近二百磅的體重固然讓他在球場上成為了聞風喪膽的人型坦克，但是他并非沒有自己的劣勢所在。

在布雷思韋特完成堪比航母掉頭般遲緩而沉重的轉向之前，山姆就已經帶著球沖入了禁區。側翼的希契曼總算趕了上來，他十分明智地選擇了封鎖山姆的跑位而非魯莽上搶。

搶球失敗的結果不單只有丟失防守位置一項，方才漢德斯沃斯所丟的第一球就是禁區上搶的一個絕佳失敗案例。

艾丹也跟希契曼打起了默契，橫移到稍微靠近球門左側的方向封鎖住了遠角。

可出乎意料的是，山姆并未選擇射門，而是十分無私地將球橫敲給了前插的前腰隊友鄧恩。鄧恩在貼近小禁區的位置完成了一次勢大力沉的射門，有些沉悶的碰撞聲和夸張變形的球網足以證明他射門時的力道之大。

方才還十分熱鬧的蘭凱斯特鎮民們仿佛被卡住了脖子，在幾聲微弱的噓聲中計分板上的比分變為了1—1。

【艾丹，你這小子難道是有什么運動障礙嗎？為什么那么簡單的射門都撲不出去？】

【向布雷思韋特級航母致敬！】

【我口袋里的支票都比這條防線堅固！】

淳樸直率的蘭凱斯特鎮民們毫不吝嗇地向場上的球員們奉上了自己的贊揚。

孫昴墨鏡之下雙眉緊皺，藏在口袋中的手也不知覺地緊握著。

如此輕易就被對方扳平比分，這可不是什么好的兆頭。要知道，哪怕不計補時，比賽也還剩下整整七十五分鐘。

這個過于隨意的丟球會讓他們在接下來的七十五分鐘里更加難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