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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莫言最后看了一眼手里的衣服，心想長痛不如短痛。他心下一橫，飛快地把白袍子往身上一套，再把下擺塞進紅褲子里，最后把腰上的帶子系成個歪歪扭扭的蝴蝶結。

他不敢去照鏡子，但也大致能猜出自己現在的模樣——

袖子和褲腿都短了一截，露出并不纖細的腳腕和格格不入的運動鞋；領口沒了胸部的支撐，空落落地耷拉在身前；束帶收腰的地方也沒有收起來，因為他并沒有稱得上“纖細”的腰肢；更別提被他系得一邊長一邊短、還歪向一邊的蝴蝶結了……

這還是改良過的、用于cosplay的巫女服，而正版巫女服服飾配件眾多，穿戴過程極其繁瑣（別問他怎么知道這個的，b站上無奇不有），要是讓他穿那個，還指不定會穿成什么德行——好吧，更有可能連穿都穿不上去。

李莫言思考著，暗自惆悵。如果可以的話，他一輩子也不想踏出這間倉庫，可外面的人已經在大力敲門了。

“小李你好了沒？”楊莞急切的聲音隔著門傳來，“穿個衣服這么久沒穿好，你該不會不知道怎么穿吧？”

“呃，拉鏈在背后卡住了之類的？”

“誒，需要我幫忙嗎學長！”顧滄煙毫無邊界的發言。

“楊莞同學，那件衣服沒有拉鏈的，別擔心。”許冉冉肯定的語氣。

“他說不定已經鉆地洞跑了，就像《肖申克的救贖》里那樣。”某個陌生的聲音。

以及南褚決的低聲嗤笑。

“搞什么搞什么，我既不是傻帽，也沒有跑路！（雖然他很想逃，只是逃不掉而已）”李莫言沖著門外大叫，“我做會兒思想建設不行嗎！你們知道穿上這身衣服，我需要克服多大心理陰影嗎我！”

然后南褚決的笑聲更猖狂了。

李莫言艱難地咽了一口唾沫，不情愿地原地蹭了幾步，才拖著沉重的步伐走過去開門。

門打開了，露出四張神色各異的臉。

“想笑就笑好了，都被你們逼到這份上了，我也不在乎了。”李莫言咬咬牙說。

幾人的沉默著實讓他心慌得很，他們笑出聲來他還好受些。

楊莞幾度張開嘴又閉上，最后終于下定決心般開口道：

“小李，你有沒有想過，其實你意外地很適合女裝？”

“李同學穿這身確實比我更好看呢。”許冉冉略帶羞澀地笑了笑，又小聲補充了一句：

“老實說有一點難過。”她垂下睫毛，眨了兩下眼睛。

李莫言發出聲音，已經是好幾秒后的事了。

“哈？！！！！”

他的聲音太大了，把店里的其他人也引了過來。

之前那個差點把鼻涕抹到手辦盒子上的男生看向他，眼神一下子肅然起敬。

“原來這位是女裝大佬，失敬失敬。”他正色道，對著李莫言鞠了一個九十度的躬。

不，他一點也不需要這樣的尊敬……李莫言在心底唉聲嘆氣。

“哪里適合了啊！”他不甘心地抗議著，而楊莞細細分析起來。

“耷拉在胸前的領子恰到好處地敞開一個口，兩道修長的鎖骨若隱若現，讓人情不自禁地想要把手伸進去，一探究竟；歪歪扭扭的蝴蝶結顯出一絲笨拙的可愛，可想而知他穿衣服時滿頭大汗地與帶子作斗爭的模樣……”

“楊總，你最近沒少看言情小說吧。”南褚決一臉汗顏地吐槽道。

“確實看了點，不過是bl。”楊莞坦誠地說。

許冉冉糾結地把指關節湊到唇邊，似乎覺得現在并不是問“bl是什么”的好時機。

“不要再說了！”李莫言崩潰地雙手抱頭，“被你說得，我感覺我整個人都要不正常了啊啊啊——”

這時他抱著頭的兩只手被某人輕輕撥開了。

店主不知何時已經來到他身邊，手里還拿著一頂假發，二話不說便扣到了他頭上。

“女裝的話少了假發怎么行呢？這可是靈魂所在呀。”

她說著，后退一步仔細端詳一番，隨后滿意地瞇起眼睛。

“嗯，嗯，這樣不是就很好嘛。”

“小哥，底子不錯哦？”

這當然是一句夸獎，可李莫言一點也高興不起來。

他不適應地撥了撥假劉海，把因戴假發時過于粗暴而扎到眼睛的幾根白毛拂到一旁。

現在他是個穿著巫女服的白毛雙馬尾了。

“白毛……嘿嘿……”南褚決傻笑著直流口水，顯然精神已經不太正常。

“雙馬尾的李同學也很好看。”許冉冉眼睛亮亮的。

“嗚呼，白毛雙馬尾賽高！”最后顧滄煙做了總結。

早已放棄掙扎李莫言對此無悲無喜，只感覺自己的腦袋沉得直往下墜。

也不知道許冉冉天天是怎么頂著這兩坨東西走來走去的。

“有點炸毛的白色假發與胡亂系上的蝴蝶結更是相得益彰，”楊莞故作深沉地點點頭，繼續點評道，“冰雪般的純白長發與烈焰般的火紅裙擺，居然能渾然一體地融合在一起：對比鮮明而不突兀，潔凈無瑕中又透出一絲俏皮——”

先前鞠躬的男生聽了楊莞這番長篇大論，張得大大的嘴巴過了好一會兒才合上。

“張某不及先生大才，”他低下頭說，“想不出如此絕妙的贊美之語，只得直抒胸臆——”

“妙啊！”

“妙啊！”有幾個人也喃喃著附和。

“不如讓他再試試別的女裝吧？如此天賦豈不浪費？”不知道是誰這么說了一句，立刻一石激起千層浪。

李莫言渾身的汗毛蹭地一下豎了起來，差點把假發給頂下去。他根本顧不得太多，慌不擇路地撞開人群、朝門外跑去。

跑到一半，他才意識到自己跑反了。自己的衣服還在倉庫里放著，這時候往外面沖是想穿著女裝上街嗎？

他還是沒能完全拋下臉面，灰溜溜地又走了回來。

楊莞見差不多了，連忙打起圓場。

“那店主姐姐，我們就要這套了，”她說，“還有那套小西服。”

“還有假發能不能也捎帶上？”

得到店主肯定的回答后，她神色怪異地轉向李莫言，問：

“你不去換衣服嗎？難不成你真想這么出門？”

李莫言如蒙大赦地回到倉庫，把門一關，頓時感到世界變得無比安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