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陽光斜斜穿透雕花彩繪玻璃，在鎏金地磚上切割出明暗交錯的紋路。林小滿攥著燙金錄取通知書的手指微微發顫，校服裙擺下滲出的冷汗洇濕了小腿。面前旋轉門兩側站著西裝革履的門童，他們審視的目光像掃描儀般在她洗得發白的帆布鞋上停留。

“同學，請出示學生卡?！白髠乳T童的聲音帶著職業化的疏離。林小滿慌忙從帆布包里翻找，塑料卡套邊緣已經磨起毛邊，與周圍人動輒鑲嵌碎鉆的卡套形成刺眼對比。當她將卡片遞過去時，身后突然傳來清脆的笑聲。

“看吶，居然有人背著十年前的書包款式。“染著櫻花粉頭發的女孩挽著同伴的手臂，香奈兒鏈條包在陽光下折射出冷光，“明德學院什么時候成了貧民窟收容所？“

哄笑聲像漣漪般在人群中擴散。林小滿垂眸盯著地面拼花，指甲深深掐進掌心。三天前收到錄取通知書時的喜悅早已被現實擊碎——這座傳聞中培養政商精英的頂級學府，走廊墻壁上掛著的名人校友照片，無一不是西裝革履的豪門子弟。而她這個靠著全市統考狀元破格錄取的平民學生，此刻連呼吸都顯得格格不入。

“讓讓?！暗统恋哪新晭е唤浶牡膲浩雀?。林小滿抬頭的瞬間，黑色邁巴赫的車門恰好打開，锃亮的牛津皮鞋踩上紅毯。少年戴著限量款墨鏡，銀質袖扣在陽光下泛著冷芒，黑色制服外套敞開著，露出胸前家族徽章的鉆石鑲嵌。他身后跟著兩個拎著LV行李箱的傭人，周身散發的矜貴氣息讓周圍人群自動讓出通道。

“是紀家三少爺！“櫻花粉頭發的女孩瞬間換上甜膩的笑容，“紀少爺，今年馬術社...“她的話戛然而止，因為紀沉舟只是漫不經心地瞥了眼林小滿，薄唇輕啟：“擋路了?！?

林小滿踉蹌著后退，帆布包帶突然斷裂。書本、文具散落一地，泛黃的筆記本翻開，密密麻麻的筆記在陽光下暴露無遺。人群中爆發出更大的笑聲，有人指著本子上用熒光筆標注的“解題技巧“竊竊私語。

“需要幫忙嗎？“清冽的女聲響起。林小滿抬頭，穿著定制款學院風連衣裙的少女蹲下身，珍珠耳墜隨著動作輕輕搖晃。她動作利落地幫林小滿收拾東西，指尖染著淡雅的豆沙色指甲油，“我叫蘇棠，是學生會主席?！?

不等林小滿道謝，上課鈴突然炸響。蘇棠將筆記本塞進她懷里：“新生教室在頂樓，別遲到。“轉身時，她特意提高音量：“某些人要是成績有嘲諷別人的功夫一半好，也不至于年年補考?！?

教室在頂樓的旋轉樓梯盡頭，林小滿氣喘吁吁推開雕花木門，立刻被眼前的景象震撼。整面落地窗俯瞰著波光粼粼的人工湖，真皮座椅能自動調節溫度，每個座位前都配備著最新型的全息投影學習系統。

“坐這邊?！疤K棠朝她招手，身旁的空位上擺著香奈兒的新款鋼筆，“本來是留給我閨蜜的，但她今年轉去了米蘭?！?

林小滿剛坐下，教室后排突然傳來重物砸桌的聲響。紀沉舟翹著二郎腿斜靠在椅背上，校服領口扯開兩顆紐扣，露出鎖骨處的銀質項鏈。他把玩著鑲鉆鋼筆，漫不經心地開口：“貧民區來的，會用全息投影嗎？需要我教你開機鍵在哪嗎？“

周圍響起壓抑的竊笑。林小滿深吸口氣，手指在觸控屏上飛速滑動，全息投影瞬間展開立體的化學分子模型。她頭也不抬：“紀同學要是對基礎操作感興趣，我可以把《全息設備使用手冊》的電子版發你郵箱，畢竟有些人連元素周期表都背不全?！?

教室里驟然安靜。紀沉舟瞇起眼睛，鏡片后的眸光危險而冰冷。就在氣氛劍拔弩張時，教授夾著教案走進來：“今天開始分組做課題，兩人一組，就按座位來?！?

蘇棠同情地看了眼林小滿：“自求多福。“

整個下午的課程，林小滿都能感覺到紀沉舟灼熱的視線。當她專注記錄筆記時，對方突然伸手抽走她的筆記本。泛黃的紙頁上，用不同顏色的筆標注著重點，頁眉處甚至貼著便利店積分兌換的便簽條。

“這也叫筆記？“紀沉舟嗤笑，“我家保姆的記賬本都比這個工整?！八S手將本子扔回，鋼筆尖在紙上劃出長長的墨跡。

林小滿握緊拳頭，指甲幾乎刺破掌心。她想起父親在工地暴曬的背影，想起母親為了湊學費在夜市擺攤到凌晨，所有委屈突然化作洶涌的潮水。她抓起鋼筆，在被劃破的紙頁上繼續書寫，聲音清晰而堅定：“至少我的筆記里，每一個字都對得起父母的血汗錢?！?

放學鈴聲響起時，林小滿是第一個沖出教室的。她抱著書包跑下旋轉樓梯，卻在拐角處撞進一片冷冽的雪松香水味。紀沉舟單手撐住墻壁，將她困在陰影里：“貧民區的優等生，有點意思。“他摘下墨鏡，琥珀色的瞳孔映出她倔強的臉龐，“但記住，在明德，規則由我們制定?！?

林小滿仰頭與他對視，夕陽的余暉從彩繪玻璃透進來，在兩人之間織就一道金色的網：“紀少爺，規則可以用錢堆砌，但知識和尊嚴，是你們永遠買不到的東西?！八齻壬韽乃蹚澫裸@過，帆布鞋踏在大理石臺階上發出清脆的聲響，像戰鼓，更像誓言。

暮色浸透明德學院的青灰色磚墻，林小滿攥著被劃破的筆記本，快步走向食堂。手機在帆布包里震動不停，班級群里不斷跳出新消息，櫻花粉頭發的富家女發了九宮格照片，配文“今日校園奇遇：野生勵志學神出沒“，每張圖都精準捕捉到她散落的文具與破舊的書包。

“?！半娞蓍T打開的瞬間，林小滿猛地剎住腳步。紀沉舟斜倚在轎廂里，銀質袖扣在感應燈下泛著冷光，他慢條斯理地擦拭著墨鏡，鏡片反射出她緊繃的表情：“一起？“

“我走樓梯?！傲中M轉身要走，卻被紀沉舟修長的手臂攔住去路。電梯門緩緩閉合，雪松混著龍涎香的氣息瞬間將她籠罩，他湊近時，鎖骨處的銀鏈擦過她發燙的耳垂：“聽說你在申請勤工儉學？“

林小滿渾身僵硬。上周她確實在學生處填了申請表，但這事連蘇棠都不知道。紀沉舟的指尖劃過電梯樓層按鈕，鎏金數字在他身后明明滅滅：“圖書館需要古籍整理員，時薪是普通崗位的三倍——不過得通過我的考核。“

“憑什么？“林小滿猛地抬頭，撞進他琥珀色的瞳孔。紀沉舟忽然笑了，那笑容像冬日融雪，帶著危險的溫柔：“就憑...“他傾身按下負二層按鈕，電梯突然劇烈晃動，應急燈亮起的剎那，他的聲音混著電流聲傳來，“我能讓那些網絡評論，在二十四小時內消失?！?

電梯門開時，霉味撲面而來。林小滿這才發現自己身處圖書館地下書庫，蛛網在水晶吊燈上織成銀色簾幕，紅木書架上擺滿燙金古籍。紀沉舟從口袋里掏出白手套戴上，抽出一本19世紀的《化學史手稿》：“這里每本書都有RFID定位，但上周開始，有三本珍貴典籍離奇失蹤。“

他將泛黃的書頁攤開在胡桃木桌上，羊皮紙上的手繪分子結構圖旁，赫然印著半個模糊的掌紋。林小滿湊近細看，呼吸突然急促起來——那掌紋邊緣沾著某種深藍色粉末，和今天實驗室里的新型染料成分完全一致。

“聰明?！凹o沉舟的聲音擦著她耳畔落下，溫熱的呼吸掃過頸側，“找到書，或者...“他突然扣住她的手腕，將她抵在書架上，“成為第一個被退學的狀元?！?

書架因撞擊發出悶響，驚飛了梁上的灰鴿。林小滿掙扎時，袖口露出母親用舊毛線織的護腕，紀沉舟的目光突然凝在那粗糙的針腳處，神情閃過一絲她看不懂的情緒。就在這時，遠處傳來腳步聲，他猛地扯下自己的領帶，將她的雙手捆在書架扶手上。

“紀少，您果然在這?！按髦鸾z眼鏡的男生抱著檔案袋出現，目光掃過林小滿時露出嫌惡，“董事長讓您立刻回公司，董事會對新型材料的研發進度很不滿?！?

紀沉舟慢條斯理地整理西裝，彎腰時領帶垂落在林小滿發間：“明天同一時間，帶答案來見我?！八D身離開的剎那，林小滿聽見他壓低聲音對秘書說：“把林小滿的勤工儉學申請...改成實驗室助理。“

深夜的女生宿舍，林小滿盯著手機里突然消失的所有評論，屏幕幽光映出她困惑的臉。床頭貼著的全家福里，父親戴著工地安全帽咧嘴笑，母親圍著夜市圍裙比耶。她摸到枕頭下的《化學史手稿》復印件，指尖拂過那個神秘的掌紋——也許，紀沉舟找她，從來就不是因為什么古籍失蹤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