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城郊
靜逸庵堂外
響亮的嬰兒啼哭聲仿佛是對殘酷的命運的抗議,使靜慧師太不得不停止清修到門外去看個究竟。
一個年輕的婦女抱著一個尚在襁褓中的嬰孩奄奄一息地躺到在地上。見此情景,靜慧師太是佛門的虔誠教徒怎會不生隱惻之心呢,她連忙上前探詢。那個婦女費力地仰起蒼白的臉孔,用微弱的聲音含糊不清地吐出幾個字來:
“求...救...救...小姐......”
“施主,貧尼還是先去請大夫來看你吧。”
“不...不.....”她用盡所有的力氣去捉住靜慧師太的禪衣衣角:
“我..我...不行了...救小姐收留...”
靜慧師太見她臉色灰白,知道她已經沒救了,心里一慘,雙手合十道:
“阿彌陀佛,貧尼收養她便是了,請施主安心,敢問你家小姐姓什么叫什么名字,家里還有人嗎?”
師太雖知依她當前垂危的狀況不可能能問出多詳細的事情,但希望知道再多一點的信息將來或許對小孩子有所幫助。
“小姐姓...姓...方......”
“是‘江’嗎?”聲音太微弱了,靜慧師太沒有聽清楚,再追問。
“......”婦人艱難地動了動嘴唇,打了一個寒顫,死了。
靜慧師太給她按太陽穴,可惜不管用了,只能無奈地念了幾句祈求死者安息的話讓幾個尼姑把她安葬好。她抱起還在哇哇哭個不停的小女嬰,心里為她嘆息著,因為無從得知她的身世又為什么遭此劫難了。
那小女嬰被抱入溫暖的懷抱之后竟停止了哭泣,睜著一雙特別大的眼睛咕溜溜地看著靜慧師太,樣甚調皮。這個孩子有著一雙非常明亮有神的大眼睛,長得可愛周正。師太心中禁不住升起了愛憐之情。
“唉,該給你起個什么名字好呢?”不能確知她的姓氏,師太煩惱起來,抬頭瞥見在屋檐下筑巢的一窩燕子,她心念一動,低頭看著孩子,對她說:
“好吧,就叫你做小燕子,突然飛來的飄零燕。”
小女嬰在靜慧師太的懷抱中咧開了笑臉,咯咯地笑著,像是很滿意這個名字。
紫禁城皇宮
今天是中秋節,皇上決定和太后老佛爺、皇后一同宴請朝廷的一些有功之臣,以示君臣一家親。其中有皇后娘家的人,她的弟弟傅恒,皇后對親弟能為國家朝廷效力深感欣惠。
此時,她正抱著永琪回坤寧宮,帶著孩子在御花園里玩了一會兒,現正回宮換衣服準備出席晚宴,隨后擁蔟著許多宮女太監,一行人興沖沖地往前趕,誰都沒有留意到東華門轉角處有一個人躲在墻角邊小心奕奕地用熱切的目光偷看著。
“主子,咱們回去吧,若讓人看見了不好解釋啊。”春雨擔心地左顧右盼。
愉嬪眼中含淚,捂住嘴巴阻止自己哭出聲音來。
“主子,再過不久就能見到五阿哥啦,太傷心可是要傷了身子。”春雨扶著她一步步地往回走。
“皇上把他交給皇后娘娘帶了,他還會認得我這個額娘嗎?”愉嬪抽泣著說。
“主子,哪個兒子會把親娘給忘了,待阿哥長大了就會懂,俗話還說‘兒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貧’呢。”春雨就邊安慰著邊和愉嬪回景陽宮去。
宴席上,眾人興致勃勃,說著各種恭維的話,主席圍上分別坐著干隆、太后、皇后和傅恒、福倫等一些朝臣和女眷。
“皇帝過幾天就要和你們幾位出發到山東去巡視了,今日也當作是給你們送行吧。”太后說。
“老佛爺客氣了,臣等才應該買些特產回來孝敬老佛爺呢。”傅恒笑道。
“哀家只聽說濟南有個大明湖,聽說風光不錯。”
干隆一聽,立即對母親說:
“如果您有這個興致,以后有機會兒子一定帶皇額娘前往觀光。”
“哀家只不過是隨口說說罷了,皇帝辦正經事要緊。”說完想起了另一件事情,于是轉過頭來對皇后說道:
“對了,皇后,永琪那孩子好帶嗎?”
皇后由衷地點頭:
“很好,那個孩子難得的聽話,連胡奶娘和靈嫫嫫都贊不絕口。”
“是嗎?那么一會賞月的時候把他也帶上。”
“好的。”
“對了,說起永琪,福大人最近也新添了貴子,叫什么名字來著?”太后把目光投向福倫。
“回老佛爺,因為長子叫爾康,所以小兒子就叫爾泰了。”福晉立即恭敬地回答。
“康泰!好!爾康也三歲了吧,哀家記得他很聰明,趕明兒帶進宮來玩玩。”
“是!”提起兒子福晉的歡欣流露無遺。
“好現象啊,這福倫有爾康,傅恒有福康安,都是聰明孩子,都是未來的國之棟梁啊!”干隆高興地說。
全席的人都笑了,老佛爺還加了一句:
“別忘了還有永琪,依哀家看啊,那也是個聰明孩子。”
“對,得人之盛,國之祥瑞。總之大清的前途充滿了光明。”干隆笑著說,對于五阿哥他也是挺喜歡的,但是基于對皇后英綺的感情和追求立嫡的心,他還是盼望將來由皇后的兒子來做繼承人。
轉眼一年過去了,又到了十五。
在通往景陽宮的路上,胡奶娘抱著一歲多的五阿哥永琪,領著伺候皇子的一行人前進著。
“奶娘,去哪?”近兩歲的孩子發音準確清晰。
“去向你親額娘請安,然后到晚上的時候和皇阿瑪、皇額娘、老佛爺還有所有的哥哥姐姐一起賞月啊。”
“親額娘?”由出生至今他最熟悉的額娘是皇額娘,對親額娘的印象則很模糊。
“就是把你生出來的那個額娘,你每個哥哥姐姐都有屬于自己的親額娘,就像大阿哥的親額娘是哲妃娘娘,四阿哥的親額娘是嘉妃娘娘那樣,我們五阿哥的親額娘就是愉嬪娘娘。”胡奶娘愛憐地摸摸他的小腦袋。
“永琪懂了。”小家伙認真地點頭,親額娘就是屬于自己的那個額娘,小小的他只能這樣理解。
說話間已經到了景陽宮,愉嬪早已經在宮門口守侯了好半天,一看見胡奶娘抱著兒子進來,她立即迎了上前。
“奴婢給娘娘請安,愉嬪娘娘吉祥!”胡奶娘放下了小皇子與身后的一叢奴仆向愉嬪行禮。
愉嬪的心思根本不在他們的身上,只是專注地看著站立著的孩子,圓圓的小臉,白里透紅的臉蛋兒,紅潤潤的小嘴巴,睜著一雙聰慧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她,活像是神話中漂亮的人參娃娃。
愉嬪一個激動,沖上前將孩子一把擁進懷中,激動地道:
“永琪,我的永琪!我的心肝寶貝!”
永琪被她突如其來的舉動嚇了一跳,同時被她摟抱得呼吸困難,于是掙扎起來,求救般向奶娘嚷嚷:
“奶娘,奶娘!”
“娘娘,你別嚇壞了孩子,五阿哥還小。”
愉嬪見孩子要掙開她的懷抱,再聽到奶娘的話,心里百味雜陳,不予生母撫養皇子是為了斷掉母子的親情,那么她和永琪之間應有的感情是不是也讓這家法宮規個斷掉了呢。不受控制的,眼淚像走珠兒一般滑下。
“哎呀,娘娘,你怎么哭了啊?”一干仆人見此情景都有點不知所措,于是胡奶娘連忙道。
“主子,今天是高興的日子,好不容易能見上了,你就別難過了。”春雨同情地說。
永琪見愉嬪哀傷的樣子,心里竟莫名的不忍,小小的心好像也跟著難過起來,他拉拉她的衣擺,小聲道:
“額娘,別哭,永琪給你抱抱,你別哭。”
愉嬪一聽,淚更不可止,卻小心奕奕地抱住了他。
“額娘不哭,不哭了。”她努力地擦去淚水,露出笑容。
“額娘乖!”永琪也伸出小手幫她擦,用奶娘平時對他說話的口吻稱贊。
愉嬪撲哧一聲笑了出來,雖仍有淚痕但心情卻轉好起來。
這一整天永琪都粘著愉嬪,在他幼小的心靈里,隱約地感受到額娘不能沒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