濟南
夏家大院夜晚
夏雨荷已經奄奄一息,終此一生,她都沒能等到她一直盼望出現的那個人,過往的幸福只成了一場如煙般過眼即逝的美夢。如今她只能囑咐留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她的女兒夏紫薇。
“你到京城去找他,問...他一句還......還記不記得大明湖畔的夏雨荷。”
紫薇流著淚點頭,丫鬟金鎖也淚汪汪的。
“務必要查找你的爹,認祖歸宗......金鎖......”
“太太放心,我一定會好好照顧小姐的。”
夏雨荷點頭,再將目光停留在女兒身上,她一生的希望。多么美麗的一個孩子,何況她還是一個精心培養的孩子,優雅的氣質,嫻靜的舉止,這些都是她成功的標志,她露出滿意的笑容。可是,突然她想到了自己,這樣的孩子不是一個自己的翻版嗎?她的美貌不會吸引到京城那些王公子弟的注意嗎?她不能步自己的后塵!一輩子的教訓已經夠慘痛的了,雖然她并不后悔,可是她卻不能讓女兒也遭這樣的苦楚。想到這里,她緊緊地抓住紫薇的手,用盡最后的一口氣,帶著所有的母愛,深刻地、清晰地道:
“紫薇,答應我,永遠不要做第二個夏雨荷!”
聰明敏感的紫薇在母親那包含愛憐、傷痛的目光中深深體會到她的苦心與擔懮,頓時,大慟,認真地點頭。
這一下,夏雨荷了無牽掛,帶著她那畢生的遺憾,離開了人世。
“娘——”
半個月之后,紫薇變賣了家產,帶著丫鬟金鎖上京尋父。
之后,紫薇雖在北京到處碰壁,卻認識了那個活潑可愛、極具俠義心腸的小燕子。
兩個人情投意合結拜為姐妹。
紫薇把身世秘密向小燕子全盤托出,她的父親就是當今的干隆皇帝。
小燕子決定帶著紫薇到西山獵場面見圣上,她知道那一天皇家要到那里去打獵。
出發前夕。
“我們四更天的時候就偷偷出發,不要讓柳青柳紅知道了,免得他們擔心。”小燕子看著紫薇和金鎖收拾著包袱,做最后的布署。
“我們這樣闖圍場會不會很危險啊?”金鎖有點擔懮地問。
“金鎖你不要那么膽小好不好,要有冒險的精神!再說紫薇的爹可是皇上啊,不冒險怎能輕易見面呢。”小燕子膽子大大的,理直氣壯地對金鎖說教。
“你不要那么大聲,小心被人聽到了。”紫薇總會被她的大嗓門嚇著。
“好了,好了,不多說了,還是抓緊時間收拾東西吧。”小燕子擺擺手,掩飾自己的失言。
同樣,出發前夕。
“主子,早點睡吧,明天還要跟皇上到西山狩獵行圍呢?”小桂子對正在夜讀的永琪道。
永琪點頭,從座位上站起來伸伸腰,出外狩獵對于他來說無疑是值得高興的事情,又可以出宮透氣了。何況,爾康和爾泰都會一起去,怎不叫人高興。
紫薇跟金鎖因為能力有限不能爬越那道座巨大的峭壁,只能拜托有一點武功底子的小燕子帶著信物獨闖圍場了。
皇上讓爾康、爾泰、永琪比賽,看誰能獵到前面拼命逃竄的梅花鹿。三個年輕人飛騎而去,爾康和爾泰不敢搶五阿哥的風采,故意推讓,卻使永琪放箭瞄準的一刻延誤了。
一箭脫弦而出。
鹿逃脫了。
小燕子正在不遠處躲躲藏藏,想著辦法接近皇家衛隊,見一箭射來,已經來不及躲避。
“啊——”的一聲,受傷者的痛喊驚動到三人,永琪見自己傷了人,翻身下馬,沖上前去看個究竟。
四目相對,命運的絲線終于尋覓到它的交點,電光石火的一瞬,似乎有無數的相交在腦海中閃現,兩個相熟的靈魂因為共鳴而震撼!
某時、某地、某人!
最讓人心動的一瞥驚鴻。
永琪本能到沖上前把小燕子一把抱起:
“姑娘,你沒有事吧?”
小燕子睜著大大的眼睛看著永琪,拉住他的衣襟,她的本能告訴他,他不會傷害她,他會幫助她。于是,她道:
“我要見皇上。”
結果也是如此,在鄂敏提議皇上要殺掉這個女刺客的時候,永琪情不自禁地阻止了他,本能的,他不能讓她死。
之后,小燕子被救活了,她被錯認為還珠格格。
一場誤會把永琪、小燕子、紫薇、爾康、爾泰、金鎖、柳青、柳紅甚至更多的人卷入了這場悲歡離合。
但是,不管怎么樣。
永琪和小燕子,這一對原本絕不可能有交集的人兒,就這樣被命運緊緊地聯系在了一起,不管是喜是悲、是生是死都不能再將他們拆開。
他們今生的故事從這里開始。
深情只為燕歸來,你的歡笑是我最大的幸福......
躺在床上的青年不停地咳嗽,他雖在病中,但蒼白憔悴的臉色依然掩不住他俊美的五官,可同樣,華美的臥房也抹不去此刻的凄清。
他實在是睡不著,欠起身來,帶著喘息地對旁邊守侯的太監說:
“小桂子,去書房...把沒有完成的奏折拿來。”
太監擔憂地看著主子蒼白的臉色:
“主子,你還是多歇息,太勞累對病情不好啊。”
青年擺擺手,似乎想說些什幺,卻又讓一陣咳嗽給攔住了,好半天緩過氣來,艱難地說了一聲:
“去~”
太監知道主子倔強的性子,再反駁也沒有用,為了不讓他著急就應聲而去。
......
青年咳出血來,依然不肯放棄手頭上的工作,只是用絹帕擦去。門邊的少婦看著他努力疾書的樣子,不自覺地咬緊了下唇,淚,同時也涌上了眼眶。
他想借著工作來忘記自己當前的狀況,忘記心頭的無奈和悲痛,可是,鮮血卻突然不受控制地從嘴里瀉出,在面前的白紙上染上了幾點矚目驚心的紅。
昏暗的房內,滴淚的蠟臺,搖曳的燭光,白色的紙,紅色的血......
他看著案面發呆,咳嗽突然停了下來。門邊的少婦見他突然停住所有的動作,不明所以,但也不敢輕易驚動,一時間只能看著他的背影呆立著。
他看著,腦海里卻涌上了一幕幕過往的片段,孤寂、壓抑、甜蜜、歡笑、吵鬧、悲傷......最終出現在當前的還是那雙大大的,動人的眼睛,那燦如陽光的笑臉。他展容微笑,伸手向前,想握住這最大的幸福,突然,那雙眸子里的歡笑被淚水所替換,那甜蜜的歡顏也染上了倦色,漸漸地褪去......他幾乎驚呼了一聲,霎時,她最后的話語掠過腦海:
“我們的相愛也許從一開始就是一場錯誤。”
身上一個顫觫,錯誤?如此刻骨銘心、魂牽夢縈,讓他幸福莫名又讓他痛徹心肺的愛,竟然是一場錯誤?
不,即使如此他也要這份錯誤,因為哪怕如此,他也是曾經獲得過最深的幸福,最大滿足......雖然有時候他也曾抱怨她總不能體諒他的一份真心,但是他明白這也是她最真實的感情,愛到深處無怨尤,最終,他還是無怨尤......只是,這份愛似乎真的只給她帶來了淚水和悲傷,讓笑容走得越來越遠......皇子這個高貴的身份,對他來說是無奈,什幺時候也變成了她的無奈了呢?
童年的孤寂就似一片烏云,眼看這片烏云即將連陽光也要吞噬。
猶記得十歲那年冬天,在御花園里救了一只凍傷了的小麻雀,它復原了以后陪了他好幾個月,可是他不忍心讓它一直被關在籠子里,他知道被關著的苦悶,所以還是把它給放了,雖然不舍得,但是小麻雀確實為重獲自由而歡暢,使他懂得放手是對的。可是如今,他卻又把燕子鎖在了金碧輝煌的籠牢里,剝奪她的快樂......是的,她說得對,確實就是錯誤......那我愿帶走所有的傷痛,只留給你快樂......
熱淚盈眶,他緩緩地合上了雙眼,長長的睫毛在輕輕地顫動,淚珠順著消瘦的容顏滑下。白紙上,淚和血混和在一起,更像組織成了一幅艷麗卻哀絕的圖畫。
酸、苦、痛、澀,體內的眼淚也好像知道了如果如今不流個暢快將再也沒有機會,怎幺也止不住,也止不住痛......除非沒有了心,流干了淚。
“永琪...永琪......”
耳邊全是她的聲音,眼前全是她的容顏......整個房間在晃動,微弱的燭光在擴大,腳下輕飄飄的,心頭卻很沉重......
一陣郁悶涌上,一口鮮血噴出,鮮紅的小血點把案面變得點點與斑斑......
驚呼一聲,少婦終于發現不對,沖了進來,伸手要扶住他傾到的身子,卻一起倒在了地面。
“小燕子......”
聽到他失去意識后才呼喚出來的名字,少婦面容上凄色難掩,抱著他痛哭失聲。
太監也被室內的聲音驚動了,見此情景大驚失色:
“知畫福晉...主子他...我...我馬上去請太醫。”他匆忙地跑了出去,和著血淚的白紙輕飄飄地飛到了地上。
奇緣遇春燕,驅寒冬。未料握不住,情深種。縱使殫精竭慮,終不悔相逢......
這是一件發生在小燕子和永琪身上不可思議的一件事情,除了他們兩個當時人誰都不知道,雖然皇阿瑪、紫薇和爾康等人或許有過困惑,可是還是沒有知道事情的真相和來龍去脈。
事情發生在婚后一個月左右。由于永琪在宮中尊貴的地位,一些與皇室有密切親戚關系的人都想見一下他的新福晉,干隆也認為小燕子應該學習應酬,為未來打下良好的基礎。在來訪者里面其中一些格格卻是抱著不服氣的心態來赴會的,她們都為一個原本在街頭賣藝的貧賤女竟然嫁了皇室中最優秀和最有前途的天之驕子感到妒忌,存心要在那天讓新任的五福晉出丑。
而小燕子呢?她對這種應酬可是不耐煩極了,自從知道皇阿瑪把日子都定了下來之后,整天都悶悶不樂,讓永琪也跟著不開心。
“啊~~~~~討厭死了!為什么我要奉陪那些三姑六婆啊!”這不,在宴會的前一天晚上,小燕子又大喊著相同的內容跟永琪抱怨了。
“就這一次而已,你和她們如果實在沒有什么可說的就一直臉上掛著笑,客套幾句啦。”永琪一臉同情地安慰她,心里清楚小燕子最討厭虛偽的事情,其實他也不喜歡,可是身在皇宮里面生活卻絕對少不了這套。
“都是你!你娶了老婆關她們什么事啊?當我是動物啊?參觀見面!哼,要看就叫她們到宮里的珍禽園了看個夠好了。皇阿瑪也是的,明明知道我最不擅長接待那些福晉格格卻還是要刁難我。”她雖然嘴上嚷嚷,心里卻知道這一關是絕對逃不掉了。
“別再抱怨了,還是早點睡吧,明天一早就要起來準備了。”永琪心里也挺擔心的,明天他要照常辦公,真不知道那場面親大會會弄出個什么局面來,但多想無益,只能聽天由命。
小燕子大大地嘆了一聲,終是無奈,只有依言躺下,永琪吹滅了燈,攏好紗帳床幔,也鉆進了被窩里。
夜深人靜,小夫妻倆好好地安睡著,整個房間里只有自鳴鐘的滴答聲和輕微的呼吸聲。
突然,一個人影慢慢地飄向了床前,定定地看了他們一會兒,出聲問道:
“還珠格格還在為明天的事情頭痛嗎?”聲音有點虛無飄渺,像是從遠處傳來的一樣,讓人無法捉摸,但是又清晰地傳入永琪和小燕子的耳朵里,他們很想起來看個究竟,身子卻怎么都動不了,甚至連眼睛都睜不開,只能被動地聽著。
“你是誰?”永琪問。
“五阿哥不必知道,只要明白我只是來幫忙的就可以了。”聲音的主人說。
“是啊~~~你有什么好辦法嗎?”小燕子下意識地問道。
“很簡單,讓你借五阿哥的身體一用即可。”古怪的聲音回答她的問題,聲音不辨男女。
“......什么意思啊?聽不懂。”小燕子閉著眼睛吶吶地說。
“總之,很簡單,只是一天而已,你們記住吧,就一天而已。一天......”那個身影就這樣念叨著消失了,小燕子和永琪也漸漸回歸夢鄉,周圍恢復了寧靜,就像什么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啊~~~~~~~~~~~~!!”美好的清晨突地被兩把聲音打碎,在外間輪值守夜的小桂子嚇得整個人從炕上彈跳起來,本能反應地沖進里間大喊:
“主子、格格,發生什么事情啦?”
靜默了一會兒,幾乎讓小桂子想冒著冒犯主子的危險上前看個究竟,以免主子和格格出事了,他對不起天地良心。帳內終于傳來了小燕子的聲音,微微帶點顫抖:
“沒...沒事,小桂子你下去吧。”
“格格,真的沒事?主子......”小桂子還是有點不放心,因為沒有聽到永琪發話。
“哎呀!沒事啊!你下去吧,快下去!有事才叫你!”如小桂子的愿,永琪終于發話了,可是粗暴和不耐煩的語調把他嚇了好大的一跳,從來沒有聽到過主子這樣說話,難道是心情糟透了?可這一大清早的......雖然疑惑,可是小桂子也不敢違抗,只能擔懮地退下了。
“是,那奴才待會才來伺候。”
小桂子退下之后,床帳內才再次傳出聲音:
“天啊~怎么會這樣。我不是在做夢吧。”小燕子說。
“哼!我也想知道呢。”永琪的聲音氣呼呼的,但突然又興奮地道:
“啊,我想起來了,昨天晚上我好像作了一個夢,有個神仙說要幫我度過那個會親的大麻煩,還說什么借用身體,還有什么只是一天而已,原來不是做夢!太好了,那么你就幫我應付了那些三姑六婆吧。”
“這能相信啊?”小燕子的聲音說。
“我們都變成這樣了,難道能不相信嗎?”永琪的聲音回答。
“......”
“就這樣決定吧,反正只是一天而已!”永琪的聲音再道。
“可是,我要去上朝啊,你能代我去?站在太和殿上面對那么多文武百官你能行?”小燕子的聲音透露著遲疑。
“啊~~~那怎么辦,干脆說生病了,給皇阿瑪遞個假!我一整天都躺在床上好了。”永琪的聲音帶點賭氣。
“那也不成,如果說生病了,那么皇阿瑪退朝之后一定會來探視,還要招太醫,更何況,如果我生病了,會親大會一定會改期,你還是得自己來。”
“對啊,那怎么辦?你今天上朝會有很多機會發言嗎?”永琪的聲音疑惑著要不要將計劃實施。
“如無意外,今天我倒是沒有什么要稟報的事情,上次皇阿瑪交辦的戶部的事情也辦好了......”
“也就是說,今天你的事情不多,對不?那好,就這樣吧,你留在景陽宮里接待那些大麻煩,我去上朝!”
“啊?!真能行?”
“哎,否則還能怎么辦!就這樣吧。”
說完,永琪的聲音大聲地喊明月彩霞,剛喊著就止住,立即換成小燕子的聲音---比平常溫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