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皓聲音中充滿不可置信,從張舉白漫不經心看劇本開始,他都已經心灰意冷。
想著實在不行,就只能月末去扶持計劃碰碰運氣。
千算萬算,沒想到張舉白竟然連個價都沒還......就挺突然的。
包賺不賠的買賣拒絕才是傻瓜。
“師兄后悔要少了?”張舉白開始打趣起來。
寧皓經歷了一番失望到驚喜的情緒轉變,他漲紅了臉,端起酒杯。
“師...張導,我敬你一杯。”
說罷就仰頭干了一杯,還要再倒,張舉白一擺手。寧皓立刻停下動作,眼睛盯著張舉白等待指示。
“師兄,又見外了,我朋友可都叫我小白。”張舉白表示了親近,示意沒把他當外人,“就沖蔣偉老師開口,我也會全力支持你的。”
停頓了下,又感同身受的感慨道:“何況師兄這么多年,在如此艱難情況下,依舊沒有絕了對電影的熱愛,就沖這一點,我就相信你一定會拍出一部,驚世之作。”
這句話一說完,寧皓眼睛立刻紅了起來,眼淚在眼眶里打轉。
“小白...我...唉,都在酒里。”他倒了杯酒,仰脖子一口干掉,“要是賠了我砸鍋賣鐵,后半輩子......”
張舉白沒讓他說下去。
“投資必然有賺有賠,師兄不要說這種話。何況至誠之人自有天佑,我相信師兄這部電影必然大放異彩。”
這話說的寧皓眼眶又是一熱,只覺對方是這天底下最懂自己的人。
劇本打磨五年不過是個托詞,確實是沒事兒就改,但那是因為根本就拉不到人肯投資幾百萬讓他拍。
雖然是北電出來的,可他是攝影系,即便前面有個張一謀在,但他也沒表現出張一謀的能力。
拍了兩部電影,邊緣小獎在這個圈子里只能算是初出茅廬。指望別人在這種情況下相信自己的能力,確實是強人所難。
兩人推杯換盞,酒酣耳熱,寧皓頗有千里馬遇伯樂的知遇之恩之感,家里存折密碼都快禿嚕出來了。
達叔在邊上頗有些興致盎然的看著張舉白邀買人心。
這小子還真是對心理學有點研究,說話辦事拿捏人心,讓寧皓把他引為知己,又通過寧皓賣了個好兒給自己老師。
雖然達叔不敢肯定這劇本到底能不能投,但是生性謹慎又摳門的張舉白既然做了這個決定,總不會是奔著賠本去的。
最后張舉白攙扶著喝的酩酊大醉寧皓出了飯店,讓達叔把人送了回去。
張舉白回到學校在操場繞了兩圈,夜里溫度差不多零度,雪雖然已經化了,風卻冷颼颼的,讓張舉白不由精神一震。
他定了定神,掏出手機給陳鑫威打了過去。
電話過了一會兒才接通,隱約能聽到唱歌的聲音。
“小白,怎么這么晚了還不休息?”
切,你還不知道在哪里浪呢,上來就教育自己。
他撇撇嘴,“陳叔,我老師推薦了一個師兄,他想找我拉投資。”
“怎么著,想把你當冤大頭宰?”
“那倒不是,這師兄導演經驗豐富,劇本寫的更是出色,我覺得拍出來票房會非常好。”
“他想要多少投資?”
“五百萬。”
陳鑫威愣了一下,“我給你投一百萬,你都嫌多,現在給別人拉投資卻這么有把握?”
“我那就是拍著玩兒,他這個不一樣,怕是直接票房爆炸。”
“照你這么說豈不是包賺?”
“我覺得一定是穩賺不賠。”
“你不是被人下套誆騙了吧?”
“剛才達叔也在,他也覺得劇本很好,國內目前最賺錢的喜劇片類型。如果說馮曉剛是高級的講段子,那這部電影拍出來,將是國內第一部真正的黑色幽默電影。”
陳鑫威沉吟了下,“那我就投了,賺了是你的,賠了的話就用你這部《活埋》的收益抵了。”
“陳叔我可不是這個意思。”
“你要是有這個眼光,以后影視投資就你說了算,能賺錢干嘛不賺?”接著話鋒一轉,“不過你要是眼高手低,就當買個教訓,以后可別誰說什么都信。”
這是要給自己花錢買教訓啊,以為自己輕信呢。
別的事情上倒是有可能,但這件事上可是板上釘釘。
石頭這部電影前世在有限的宣傳資源下,愣是賣了兩千五百多萬,而同年的X戰警才賣兩千萬而已。
沒有大導演,沒有大明星,能在盜版猖獗的年代賣到這個票房,可不就是一個包賺不賠的買賣么。
張舉白又給達叔打了過去,具體的合作相關,之后的對接就由他負責了。
達叔雖然老奸巨猾,但是頂多去做個監制,負責盯著錢款去向,到時候寧皓肯定不會給他伸手的機會。
兩方制衡,錢就安全多了。至于兩方合流拿錢的事倒不用擔心,寧皓怕是要一分錢掰成兩半。
電影投資這東西,多少對于導演都不夠花。磨了五年的劇本,誰敢給他添堵,他能把人吃了。
躺在宿舍的床上,張舉白盯著房頂發呆,依舊覺得如夢似幻。
自己竟然跟寧皓牽扯上了關系,還拍攝了一部電影。
可...前世的自己呢?
張舉白邁步走下飛機舷梯,當鞋底與地面接觸的瞬間有些猶豫,他不清楚將要面對的會是什么。
這趟行程如若不來,實難心安。
透過車窗,目光在這座老工業城市穿梭。
這種氛圍一如前世,仿佛回到兒時。
他如今身處此刻,那么...他的前世呢?
今年五歲的自己又在哪里?依然在成長嗎?
日后也會成為一名網大導演嗎?
也會遇到一個綠茶被坑到一無所有,丟掉生命嗎?
依然是一個輪回嗎?
望著車窗外漸深的夜色,他陷入一陣恍惚。
傍晚七點。
前世記憶里的這個時間,五歲的他應該和父母就在這棟樓里,像是每天一樣吃著飯,看著永遠也不懂的新聞聯播。
他的手在門前攥起又松開,遲遲無法下定決心,內心深處有種深深的恐懼。
他怕見到兒時的自己,但更怕見不到兒時的自己。
房門突然打開,一個男人走了出來。
張舉白心臟止不住的砰砰直響,耳中似乎失去了所有的聲音。
“砰...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