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小雅迷迷糊糊之中感覺到自己似乎被人帶起來往另一個地方去，可是她的眼睛還是無法睜開，渾身的無力只能讓她被人帶著走，連一點反抗的力氣都使不出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陳小雅終于被人扔在了冰冷的地面上，她的大腦和堅硬的地面撞在一起，發出響聲。

緩了好一會，她的眼睛才能慢慢地睜開，畢竟與她來說，方才在大腦中的“嗡嗡”響動才是最為痛苦的，只不過這些相比剛剛已經好了很多。

陳小雅支撐著身子慢慢抬起頭來，她看見周圍的環境居然是點著蠟燭的一座寺廟，寺廟的正中央是一座高高在上的大佛。

屋子里的濕氣十分濃重，外面的天空依舊黑暗，大雨仍舊下個不停，陳小雅看清楚了屋子外的景象，便知道了白衣笑面人把她帶到了早已被隔離處來的城西。

這里是城西最大的佛廟，現在外面就是疫區，她怎么也沒想到白衣笑面人會把她帶到這里來。

白衣笑面人走過來，彎下腰抬起陳小雅的下巴，將一顆冰涼的珠子強迫陳小雅咽了下去，那顆珠子一直帶著冰涼的氣味，順著陳小雅的食道一直滑落到她的胃里。

一道明亮的閃電劃過，將屋子里的情形照亮了大半，陳小雅突然瞧見了他手臂上爬滿了像魚鱗一樣的東西。

陳小雅撐著身子問道：“你剛剛給我吃的是什么東西？”

白衣笑面人看著她，并沒有立即回答她的問題，而是注意到了陳小雅的目光停留在了他的手臂上，于是他將自己的衣袖拉了下來，擋住了手臂上的東西。

等到這個動作完成，他才開口道：“骨頭。”

骨頭......？

陳小雅并沒有立刻反應過來，“什么意思？”

白衣笑面人又道：“人骨。”

他說這兩個字的時候，沒有一點情緒，似乎對于他來說是一件極為正常的事。

陳小雅感覺到自己的胃里一股反胃，這一刻她覺得自己面對的就是一個徹徹底底的惡魔，早已見慣無數惡的魔鬼。

“你做這些事，到底是想干什么？”陳小雅的很想明白，為什么這個人一直做這么多莫名其妙的事，而且都是突然出現，沒有任何理由的想要去做的事。

這讓她非常不能理解。

白衣笑面人看著她沉默了一會，接著在她面前蹲了下來，伸出右手輕輕撫上了陳小雅的臉，他十分認真地看了一會，然后低低開口道：“我好想你。”

寺廟外是雨聲，是風聲，是那些被隔離的疫民的哭喊聲，這一刻，陳小雅覺得自己有些不寒而栗，她甚至萌生了立馬逃離這里的想法。

只是她的腿剛剛動了一下，就被眼前的人摟住脖頸一把帶入了懷中，白衣笑面人將下巴搭在她的肩膀上，陳小雅在他的懷里一動也不敢動。

白衣笑面人的聲音很輕，他在喃喃自語，但陳小雅卻聽得很清楚，“小九，我好想你，沒關系，那些人都要為你付出代價了，沒關系，沒關系......”

小九是誰？陳小雅第一次聽到這個名字，她曾以為白衣笑面人做這些是因為赫雅，或者說是陳小雅以為他知道了她代替赫雅，所以才準備將她逼入思路。

可是，他剛剛喊了小九？

這個人是陳小雅從未聽過的名字，陳小雅的手心一直在暗暗出汗，但她還是強迫自己保持理智。

突然之間，白衣笑面人似乎清醒了一般，一把拉開了自己和陳小雅之間的距離，而就是這一瞬間，陳小雅咬著牙撲到了白衣笑面人的身上，抓掉了他臉上的面具。

屋子外劃過一道驚天的響雷，眼前的白衣人緩緩抬起頭，雖然有不少凌亂的發絲遮擋著他的臉，但是陳小雅在看到那張臉以后還是呆住了。

白衣笑面人什么也沒說，他好像早已經料到了專這樣的結局，彎下腰撿起了被陳小雅打落在地的面具。

“林先生......”陳小雅的聲音有一些顫抖，她甚至不知道該怎么發音才不會讓自己的聲音顯得那么顫抖。

林先生似乎一點也不驚訝陳小雅的表情，他依舊云淡風氣的拿起面具，將上面的灰塵拍了拍，隨后放在木臺上。

“為什么，為什么，”陳小雅感覺自己說不出來話了，她的大腦一片混亂，甚至不知道該如何處理這些事情。

“為什么你會在這里？”

她其實是想問為什么一開始就想將她置于死地的人，居然是她覺得身邊為數不多真心待她的人。

林先生似乎早已經知道陳小雅要問他這個問題了，他的面容上始終從未出現過動容，那是以一種接近病態的絕情，這樣的神色陳小雅從未在任何人的臉上見過。

“我應該不那么猶豫的，”林先生頓了頓，“如果在南域就發現你和小九有關系，那個時候就應該早做決定。”

陳小雅又想起了從南域逃出來的那一晚，卡塞的城墻邊她看見的那一堆尸體，以及拼了命也要幫助她從那里逃出來的巡捕營的人。

陳小雅覺得他們死去的臉忽而又清晰了起來，那一晚的血腥味在這一刻又重新出現在陳小雅的鼻腔中，這讓她又感到了一股窒息。

“你口中的小九到底是誰？你殺了那么多的人，從始至終，你的真面目和你的面具真讓人感到惡心又虛偽。”陳小雅感到無盡的憤怒，她的胸口有著一股股的火焰，這里有太多的東西，讓她覺得難以言說。

林先生看著她，無動于衷，就在陳小雅以為自己不會從他口中得到些什么別的答案的時候，林先生忽然開口了，“小九就是小九，她是北燕國最優秀的公主，是北燕國最不該死的那一個。”

北燕國......？

陳小雅曾和雅雅他們一起打聽白衣仙人的時候，聽人提起過，那個尋找一封北燕國書的人，就是此刻在自己眼前表現的冷清到極致的林先生。

“但是林先生卻不是我，這個名字是我借的，是我從北燕山上下來的時候借的，一個山中被毒蛇咬死的說書人，對了，北燕山現在被壹朝人叫做‘北壹山’，他們連名字都要偷別人的，至于我，我的真名......”林先生沉默了一下，似乎在思索回憶什么，過一會兒他開口道:“對，我的真名叫白染。”

白染，白染，白染......

陳小雅看著面前這個一身白衣，就連長發也用白色的綢緞束起來的清冷男子，真的和‘白染’這兩個字十分的符合。

可是陳小雅卻不敢相信，如果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這個白染用另一個人的身份隱藏這么久，真是太可怕了。

“如果你是北燕國的人，你怎么可能活了這么久？北燕國不是幾百年前就已經滅國了嗎？你怎么可能活到這么久？”陳小雅有些不可思議，現在她能夠明白的東西真的太少了，但她不覺得白染說自己是北燕國的人，是在騙她。

因為他提起北燕的時候，臉上的表情會有那么一瞬間是在回憶，就像他提起那個叫小九的人，他的臉上也會有相似的神色。

但唯一不同的是，白染在提起北燕國的時候，明顯是有抵觸的，雖然轉換始終只是一瞬間，但還是被陳小雅敏銳的察覺到了。

白染似乎一點也不介意將自己的秘密告訴陳小雅，他撐著自己的下巴，緩聲道：“因為我吃了鮫人肉啊，鮫人肉你知道嗎？那是我當時費了好大的力氣才找到的，小九笄禮的那一天我本想送給她的，很多人說鮫人的歌聲很美妙，就連流下的淚珠也可以變成珍珠，我就花費了很大的力氣去找。”

“可是我還沒有來得及送給她，沒有來得及讓她看一看傳聞里的鮫人長什么樣子，她就被逼去了戰場，葬身在那片煉獄里了。”

陳小雅瞪大著眼睛看著面前的人，鮫人的肉可以使人長生不老，原來這個曾經在21世紀聽過的傳聞居然是真的，“那為什么只有你一個人......”

白染：“長生的代價就是生命，陪我一起吃鮫人肉的死士有很多，但最后只有我一個人活下來了，真沒什么好奇怪的。”

陳小雅說不出話來了，她不知道該怎么理解現在的場面，可是白染像是這么多年終于找到一個可以說話的人，仍舊自顧自的說了下去。

“后來，我費了好大的勁將她的身體從那片戰場帶回來，可是她再也醒不過來了，不過沒關系，只要我可以永遠活下去，讓那個國家給她陪葬，讓她重新再活過來也不是沒可能。”

陳小雅感覺如鯁在喉，“這和我有什么關系呢？你為什么要找到我這里？”

白染看著她沒有說話，雖然眼前這個金發的女子確實沒有小九長得多么相似，但是她的眼睛卻總是讓白染能夠看見以前的小九。

那個總是勾著嘴角，一臉自信而又高高在上的九公主。

其實一開始他也沒有在意的，只不過想著從南域拿到麝草蠱，幫助小九保護好身體，可是直到容澈將受傷的陳小雅帶回了壹朝，他才看清楚了她的眼睛。

他借著行醫的名義拿到了她的血，發現用她的血可以讓麝草蠱的作用提升到最大，而在研究麝草蠱的時候，他才發現陳小雅很有可能就是轉世以后的小九。

不過他不在意，他要的只是小九活過來，陳小雅還是轉世什么都不重要，因為不是小九，所以不重要。

白染摸了摸她的臉頰，“你應該慶幸，你和她有關系，不然我不會把你留到現在。”

陳小雅突然想到了前幾日容清以命托人，讓心腹從皇城回稟容澈，當初帶回去的麝草蠱已經死了，麝草蠱自古公母同命，如果其中一種已死，那么另一株也一定活的時間不長。

所以在她被白染困在貢州城的這幾天，容澈前往去接趙冉冉逃命，這一切似乎都連上了，現在想來恐怕是因為白染將麝草蠱用來給那個小九護身了。

陳小雅在這一刻覺得自己的三觀都要碎了，那些曾經在小說里看到過的情節，居然都發生在了她身上，她有點受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