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徐楓跑了兩個地方試鏡，晚上又繼續去“人生若夢”駐唱。

唱到第三首歌時，不經意間，他看到昨晚那個叫張寒沅的女孩，正坐在臺下的一處角落里。

還沒有放棄嗎？徐楓心里有些無奈。

他拒絕對方，一是嫌麻煩，二是真的不知道該怎么教。

在他唱歌的過程中，張寒沅倒是沒做出什么異常舉動，只是安靜地坐著。

下班后，他本以為對方又會在公交站臺等他，可當他走到站臺時，卻根本沒看到對方的身影。

不過之后的幾天，徐楓每晚都能在酒吧見到張寒沅。

而張寒沅，好像完全忘了那晚的事，每天準點到酒吧，呆在角落里安靜地聽歌。

就這樣過了大半個月，這天，徐楓正準備去酒吧，就接到了之前那個陳導的電話。

“喂，陳哥！”

寒暄幾句過后，陳導在那邊說道：“兄弟，其實今天找你，是有一個壞消息要告訴你，昨天投資方突然塞了個人進來，先前答應你的那個配角沒保住……”

聽到這話，徐楓瞬間愣住。

過了幾秒鐘，他忍住罵娘的沖動，很勉強地笑道：“行，陳哥，我知道了。”

陳導似乎嘆了口氣，出言寬慰道：“你別太放在心上，下次有合適的角色，我再幫你爭取。”

“謝謝陳哥。”

通話結束后，徐楓在原地站了片刻，走進衛生間洗了把臉，看著鏡子中的自己，輕吐一口氣，將方才的怒氣壓下。

他如往常一樣背起吉他，坐公交車抵達后海，來到酒吧的休息室門口，休息室房門半開著。

“哎。”一個人嘆氣道，“我們辛苦大半天，算下來還沒小楓一個人掙得多。”

另一個人笑著回道：“你要是有小楓厲害，你也可以試試。”

“我聽他們說，現在點小楓唱一首歌的錢，都已經漲到四百塊錢了。”第三個人說道。

“那他每天晚上，最少也能賺個兩三百塊吧？”第一個人驚訝道。

“應該有吧。”第三個人回道，“他不是拿10%的提成嗎？算下來也差不多。”

“我去，羨慕死我了……”

里面說話的三人，是酒吧的駐唱樂隊，他們的排班時間在徐楓前面。

聽完他們的對話，徐楓臉色變了變，他想了一下，轉身往財務室走去。

財務室內，會計許嘉麗正在做賬，酒吧老板齊世杰剛好也在。

“許姐。”徐楓開口道。

“沒看到我……”許嘉麗很不耐煩地抬起頭，看清來人是徐楓后，瞬間笑容滿面。

她開心地問道：“小楓，你找姐有什么事嗎？”

徐楓看著她，說道：“許姐，我想問一下，這兩天我點歌的錢，是不是已經漲到四百塊一首了？”

“這個……”許嘉麗面露難色，瞟了一眼旁邊的齊世杰。

“咳。”齊世杰輕咳一聲，笑呵呵地說道：“對，前天剛漲的，忘記告訴你了。”

徐楓轉頭看向他，語氣冷靜地問道：“齊總，那為什么我的提成還是每首二十塊錢？”

他剛來“人生若夢”時，和齊世杰說好的是，他不領工資，每晚點歌的錢提成10%。

隨著點歌的顧客越來越多，點歌費也從每首五十，漲到一百，然后又漲到兩百，提成一直保持著10%。

然而現在點歌費漲到四百，他卻還在按兩百分提成，由不得他不感到憤怒。

聽到這話，齊世杰臉上笑意頓消。

他掐滅手中的煙頭，緩緩開口道：“這后海的駐唱歌手，一晚要唱三十首歌，最多也就能賺一百五十塊錢。”

他看著徐楓，“你現在每晚唱十首歌，就能拿到兩百塊錢，你還嫌少嗎？”

徐楓壓住心中的怒火，開口道：“齊總……”

“如果你還覺得不夠，我每個月再給你加一千。”齊世杰抬起手，打斷徐楓。

他起身走到徐楓面前，拍了拍后者的胳膊，笑著說道：“這邊很多老板跟我都是朋友，有時間我帶你去認識認識，年輕人不要太貪心，目光要放長遠一點嘛。”

說罷，他便留下兩人，大步走出了財務室。

見徐楓站在原地沒動，許嘉麗關心地問道：“小楓，你沒事吧？”

徐楓身形陡然一松，笑了笑，“我沒事，謝謝許姐。”

許嘉麗微微嘆氣，勸道：“你也別怪姐多事，齊總的話你還是好好考慮吧，要是換了別的地方，可能還沒現在掙得多。”

徐楓點了下頭，認真道：“我知道了。”

回到休息室換好衣服，徐楓登上舞臺，照例進行每晚的演出。

“雨紛紛，舊故里草木深

我聽聞，你始終一個人

……”

張寒沅看著徐楓，眉頭微蹙。

今天的情緒好像有點不太對勁啊，是她的錯覺嗎？

第十首歌唱罷，眾人掌聲漸漸停下后，不知是誰突然喊道：“再來一首，再來一首……”

很快，其他人也被感染，跟著喊了起來：“再來一首，再來一首……”

嘈雜的人聲中，酒吧服務生走了過來，站在臺下指了指一個方向。

“小楓，老板帶了朋友過來，他讓你再唱一首。”

徐楓順著方向看去，見齊世杰和朋友正坐在貴賓座上，樂呵呵地朝他招手示意。

他嘴角露出一抹笑意，起身拿開椅子，將話筒從支架上取下，拿在手里。

“徐楓……徐楓……”見徐楓準備站起來唱歌，現場的氣氛愈發熱烈。

追燈照在徐楓身上，他掃視一圈臺下的聽眾，開口說道：“下面，給大家帶來一首《浮夸》。”

他在點歌機上按下播放鍵，隨著伴奏響起，酒吧內漸漸安靜下來。

“有人問我，我就會講，但是無人來……”他緩緩開口。

徐楓先前也唱過粵語歌，但他一開口，標準的發音還是驚到了許多人，尤其是今晚第一次來聽歌的人。

張寒沅卻發現，徐楓這次并沒有刻意模仿原唱，而是在用他自己的聲音唱歌。

“人潮內，愈文靜，愈變得不受理睬……”平緩的旋律中，徐楓娓娓道來，仿佛在傾訴什么。

短暫的低沉過后，情緒開始爆發，“你當我是浮誇吧，誇張只因我很怕……”

臺下，齊世杰轉頭看向朋友，詢問道：“老沈，你覺得我這里的歌手怎么樣？”

朋友顧不得細說，豎起大拇指，連連贊道：“牛，太牛了。”

“哈哈哈……”齊世杰臉上的笑容愈發得意。

“那年十八，母校舞會，站著如嘍啰……”徐楓繼續自顧自地唱著。

當年進入京影，他也曾渴望過，有一天能像自己的師兄師姐那樣，站在聚光燈下，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沒想到畢業之后，他摸爬滾打許久，卻依然只是一個小透明。

“……凝視我別只看天花，我非你杯茶也可盡情地喝吧，別遺忘有人在為你聲沙。”

凄厲的聲音似乎在祈求，在控訴，臺下聽眾無一不為之震撼。

“啊~~~”

徐楓俯下身，用盡全力嘶吼，以至于顯得有些歇斯底里，將一直以來奮力掙扎的不甘，處處碰壁的壓抑，以及被人無視的憤怒全部傾瀉而出。

此刻，他不僅僅是在唱歌，更是在與內心深處的自己對話。

演唱結束，酒吧內忽然安靜下來，片刻之后，又忽然爆發出如潮水般的掌聲。

“啪啪啪……”

過了許久，掌聲漸漸平息下來。

徐楓看著臺下的聽眾，心里不免有些感動，說實話，他演戲得來的掌聲，可能還沒有現在多。

他拿著話筒，先朝臺下鞠了一躬，才說道：“我叫徐楓，感謝大家這段時間的陪伴，也謝謝大家的喜歡，讓我知道，除了演戲之外，我并非那么的一無是處。”

他停頓片刻，繼續說道：“因為某些原因，今晚是我最后一次站在這個舞臺上……”

“轟！”徐楓的話猶如投石入湖，瞬間引爆全場。

“不是吧？為什么……”

“太可惜了，我今天才第一次來……”

嘈雜的議論聲中，齊世杰臉色鐵青，拳頭緊緊握住，指關節開始發白。

他給的還不夠多嗎？

這小子為什么這么剛？

他怎么敢的？

望著臺上的徐楓，張寒沅若有所思。

難怪她覺得徐楓的情緒不對，原來真的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