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王績

王績（約590—644年），字無功，號東皋子，絳州龍門（今山西河津）人。隋末唐初年間著名詩人，主要作品有《王無功文集》《東皋子集》《老子注》等。代表詩作有《野望》《山夜調琴》。

【原文】

績，字無功，絳州龍門人[1]，文中子通之弟也[2]。年十五游長安，謁楊素[3]，一坐服其英敏，目為神仙童子。隋大業末，舉孝廉高第[4]，除秘書正字。不樂在朝，辭疾，復授揚州六合縣丞。以嗜酒妨政，時天下亦亂，遂托病風，輕舟夜遁。嘆曰：“網羅在天，吾將安之！”乃還故鄉。

至唐武德中[5]，詔征以前朝官待詔門下省[6]。績弟靜謂績曰：“待詔可樂否？”曰：“待詔俸薄，況蕭索，但良醞三升，差可戀耳。”江國公聞之曰：“三升良醞，未足以絆王先生。”特判日給一斗。時人呼為“斗酒學士”。貞觀初，以疾罷歸。

河渚間有仲長子光者，亦隱士也，無妻子。績愛其真，遂相近結廬，日與對酌。君有奴婢數人，多種黍，春秋釀酒，養鳧雁、蒔藥草自供[7]。以《周易》《莊》《老》置床頭，無他用心也，自號“東皋子”。雖刺史謁見，皆不答。終于家。性簡傲，好飲酒，能盡五斗，自著《五斗先生傳》。彈琴、為詩、著文，高情勝氣，獨步當時。撰《酒經》一卷、《酒譜》一卷。李淳風見之曰：“君酒家南董也[8]。”及詩賦等傳世。

【注釋】

[1]絳州：今山西省河津縣。

[2]文中子通：即隋朝集儒、釋、道三家為一身的大哲學家王通。“文中子”是王通的私人謚號。

[3]謁（yè）：拜見，拜會。楊素：字處道，具有杰出的軍事才能，隋朝權臣、詩人，是輔助隋高祖楊堅建立大隋帝國、開創“開皇盛世”的得力輔弼。

[4]孝廉：指隋代科舉中的孝悌廉潔科。

[5]武德：唐高祖年號。

[6]待詔：等待皇帝下詔書任命。門下省：官署名稱，魏晉至宋的中央最高政府機構之一。隋朝和唐朝開始正式設立三省六部，其與尚書省、中書省共理國事。

[7]鳧雁：泛指野鴨。蒔（shì）：移植，栽種。

[8]南董：春秋時代齊史官南史、晉史官董狐的合稱。二人都以直筆不諱著稱。

【譯文】

王績，字無功，山西絳州龍門人，是當時大儒文中子王通的弟弟。他在十五歲那年到長安城游玩，前去拜見當朝權臣楊素，當時在座的人都稱贊他聰慧機敏，把他看作神童。隋朝大業末年，王績經人舉薦參加考試高中孝廉，授任為秘書正字。他不喜歡在朝中為官，所以就以生病為由辭去官職，后來又被授以揚州六合縣縣丞的官職。他嗜酒如命，常因醉酒而妨害府衙政務，同時也因為當時天下大亂，于是就假借得了風病，乘著小船連夜偷偷逃走了。他站在船頭不禁感嘆道：“天上張開羅網，我將到哪里安身啊！”于是就回到了家鄉。

到唐高祖武德年中，皇帝下詔征用以前的朝廷官員在門下省等待任命詔書，王績的弟弟王靜對他說：“等待詔書任命，是不是很開心呀？”王績回答說：“等待詔命薪俸微薄，何況此時境地蕭瑟冷落，但也足夠換來好酒三升，還是很值得留戀的。”江國公聽到這些話之后說：“三升好酒，不足以留住王先生。”于是特意命令每天給他一斗酒。當時的人因此稱呼王績為“斗酒學士”。貞觀初年，他以患病為由辭官回家。

河渚附近有個叫仲長子光的人，也是一個隱士，沒有妻子兒女。王績喜歡他的真摯純樸，于是就在與他相近的地方建了一個茅屋，每天與他相對而坐飲酒談論。王績有幾個奴婢仆人，種了很多黃米，春秋兩季取來釀黃米酒，而且飼養一些鳧雁、種植一些藥草供自家享用。他平時將《周易》《莊子》《老子》這些書籍放在床頭，沒有其他雜思所想了，自取別號“東皋子”。即使有刺史來拜見他，他都不加以酬答。最后在家中去世。王績性格傲慢，喜好飲酒，一次能喝盡五斗酒，還為自己寫了《五斗先生傳》。他喜歡彈琴、寫詩、作文，情趣高雅、氣質不凡，堪稱獨步當時。他撰寫了一卷《酒經》、一卷《酒譜》。太史令李淳風評價說：“他就是酒家的南董啊。”以及詩賦等一些作品流傳于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