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天他母親跟我聊過之后，當晚我就沒睡”

“你在干嘛？”

“我在問他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

“他沒有告訴過你？”

“沒有，一字未提”

“你也沒發現什么端倪？”

“沒有，所以我當時整個人都是懵的，他說七月他回家給母親過生日那次，他母親就安排了兩人見面”

“你是說那個女的？”

“對，說是他的小學同學，畢業后回老家縣城做老師，照片他也給我看過了，白白凈凈的，微微笑起來給人感覺親切又藏著那么一點敬而遠之的疏離，衣裝又得體，一看就是讀書人家長大的女子，從未經過勞作，從未接觸過土地，和我比起來，他倆倒是更般配登對”

“你也不能這樣輕賤自己”

“我沒有啊，我也沒有說我自己差，只是我們太不一樣，他跟我解釋說，他迫于他母親的壓力，那天不得已跟她見了一面，兩人喝了杯奶茶，聊了些無關痛癢的話”

“后來呢”

“后來就回來了唄，他也不知道他母親在他走后，已經聯系好了女方家里，打點好了一切，就等著他回去完婚”

“這樣都可以？”

“有什么不可以，女方家里對他們家也熟悉，兩家算是世交，女方見了他之后也覺得不錯，家境知根知底，人又不錯，這不就是無猜兩小、竹馬青梅嘛，媒妁之言、父母之命”

“他呢，他什么態度”

“他說他當時是沒有同意的，回來之后也把這事給忘了，他說他就沒把這當回事，也怕說出來我生氣，就沒有告訴我，他說不知道他離開老家之后，他母親背著他做了那么多動作，婚房彩禮訂親，喜帖婚車伴手禮，一切的一切都在他不知情的情況下弄好了”

“這，他真的不知道？”

“我是相信他的，他也跟我提過，這八年里他母親那邊的壓力，你也知道，他比我大兩歲，加上他們老家的習俗，結婚趁早，所以他母親在他畢業之后，一直都催促著他去相親”

“他母親都不知道你的嗎？”

“知道的，一直都知道的，我們新店開起來的那年，也算是我們事業上升的一個階段吧，那年過年，他帶我去了他家，那是我第一次去北方，還挺難忘的”

“他母親說什么了嗎？”

“沒啊，倒沒說什么，那年北方下了好大的雪，也許對于你這樣北方長大的，沒什么稀奇，但是對于我這種南方山里的來說，真的，太美了，平生第一次見雪，第一次和他在他們縣城的野湖上滑冰，第一次堆雪人，第一次被他把雪塞進我后背里，那時候心里火熱，就一點都不覺得冷”

“太難得了，都是美好的回憶”

“是，那年他母親對我也蠻好，年三十的晚上，我們一起包餃子，我第一次體會到一個完整的家的溫暖，后來我才知道，他母親做這一切，都是為了她兒子，她從來沒有把我當成自己人”

“唉，說到底，門當戶對這種舊思想要不得了……”

“我能有什么辦法，我也改不了我的出身啊，他母親什么都為他準備好了，老家那邊的工作也幫他聯系好了，他整個人生的藍圖，從他出生的那一刻開始，他母親都幫他規劃好了，小城單位職工，妻子是學校老師，每天朝九晚五，生一雙兒女，女兒琴棋書畫、兒子知書達禮，工作日便于晚餐桌前聊家常，閑了周末小車載著一家人去附近歡快郊游，他這副人生的幸福圖景里，從來沒有我的位置”

“那個老師，她知道你嗎？”

“不知道吧，應該都沒提過，他母親肯定不會跟她說，他們雙方父母為他們謀劃的人生里，不需要出現我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