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蘇如錦自一團煩擾的亂夢中蘇醒,對上的卻是蕭云堇關切的眼睛:“是妾身吵醒了王爺嗎?”
“沒有,本王早就醒了。”
“早就醒了!王爺心中可是有什么心事?”
才剛剛問完,蘇如錦就意識到這句話問的有些白癡。眼下京中的形勢如此緊張,身為這局中人的蕭云堇,又如何能睡的踏實。
“妾身問錯話了。”
“沒有!”蕭云堇撫上她的臉:“你會這么問,是出自你的本心,而你的本心,是在惦念本王的安危。”
“是妾身太笨,王爺您就不必安慰妾身了。”
“笨點好,本王就喜歡你現在的樣子。”
蕭云堇將手臂伸到蘇如錦的頭部上方,蘇如錦便自覺的起身,好讓他的手臂下滑,將自己牢牢的摟住。
“你睡得極其不安穩,可是做了什么可怕的噩夢?”
“妾身連做個噩夢都瞞不住王爺了?!碧K如錦稍稍動了動身子:“妾身夢到了娘親,夢到娘親被關在一個破爛的,暗無天日的地方。她一直喊著讓我去救她,我卻像是被困在了原地一樣,根本移動不了。再后來,我又夢見了在邊城時發生的那些事情?!?
“都是本王不好,是本王沒有保護好你。”
“不關王爺的事情,是妾身自個兒還沒有放下?!?
“你娘的事情,本王沒有辦法,但是錦兒,你相信本王,在往后的日子里,本王會盡力護你周全,也會盡力的不再讓你受到傷害?!?
“妾身相信?!?
“心里不抱怨嗎?抱怨本王在承諾的時候,用的還是【盡力】這兩個字,而不是【一定】這樣具有肯定性的字眼。”
蘇如錦搖搖頭:“妾身不抱怨,是因為妾身比任何人都要懂得王爺這盡力兩個字背后的分量。盡力就好,王爺無須覺得虧欠了妾身什么。你我是夫妻,夫妻本來就應該共同承擔,而不是讓妾身藏在王爺的身后,任由王爺一路的護著?!?
“本王何其有幸,能夠遇到你。”
“妾身又何其有幸,能夠遇到王爺?!?
蘇如錦說著,起身,依舊像入睡前一樣,趴在他的胸口,聽著他胸腔里的那顆心臟在有力的“撲通撲通”的跳。
“有件事,妾身一直想要問問王爺,卻不知道,現在是不是最適合的時機?!?
“錦兒剛剛也說了,你我是夫妻,既是夫妻,問個話,又要講究什么合適的時機。問吧,本王不會對你有任何的隱瞞。”
“皇后臨去前,曾召見過妾身?!?
“這個本王知道?!?
“在去覲見皇后的路上,皇后身邊的那位貼身女官曾試探過妾身?!?
“試探什么?”
“那名女官告訴妾身,皇后是被人暗害的,且對方做的并不隱秘。”
“錦兒是想問,暗害皇后這件事是不是本王命人做的?”
蘇如錦點了點頭。
“不是本王!關于皇后的事情,本王也覺得甚是蹊蹺,于是就暗中查了一下?;屎箅m是被劇毒的蛇給咬傷的,但死因卻是體內淤積已久的沉毒。本王雖惱恨皇后,可若是只為復仇,絕對不會采用這種讓皇后死的很舒服的方式。況且,選在這個時候動手,對于本王,沒有任何的益處。這么多年本王都忍過來了,錦兒覺得,本王會急在這一時半刻嗎?”
“妾身當然知道,這件事不是王爺做的,可也不像是齊王殿下動的手。顏妃娘娘是何等的精明,就算要暗害皇后,只需繼續給她用毒就行。暗放毒蛇,不像是他的作風,更不像是齊王殿下的套路?!?
“的確不是齊王,也不會是瑞王與魏王。在這個時候除掉皇后,對于我們這些皇子來說,沒有任何實際上的意義,甚至皇后的死,還會阻礙齊王的計劃?!?
“王爺的意思是……”
“皇后被人謀害,依著父皇多疑的性子,肯定會往后宮爭斗上去想。眼下這個時候,后宮的那些嬪妃已經不僅僅是在爭寵,而是在為自己的孩子爭奪帝位。父皇老了,但心里卻比誰都清楚,顏妃娘娘更是他一手給提起來的,對于顏妃與皇后之間的爭斗,他更是一清二楚。所以皇后被害,父皇第一個要懷疑的就是顏妃。之所以說是懷疑,而不是認定,則是因為另外的一件事情。”
“孟姑娘?”
“是!父皇原本已經下了旨,讓齊王擇選吉日迎娶孟意嬋過門,禮部甚至已經開始在操辦相關的事宜??删驮谶@個節骨眼,皇后娘娘突然【病逝】了?;屎箅m不是齊王的母妃,但卻是我們眾位皇子的母后。為母守孝,是人之常情,至少在近三年中,齊王都是不可能迎娶孟意嬋了?!?
“三年?依著孟姑娘如今的年紀,怕是等不了這么久了吧?”
“這死的可是皇后,皇家禮儀是通融不得的。除非,在這三年里又發生了什么變故。”
“改朝換代?!碧K如錦輕輕地吐出四個字來:“若是沒有皇后的事情,齊王殿下或許還能按捺些時日,至少他再怎么想要那個皇位,都會慢慢的來??裳巯拢率且鲂└淖兞??!?
蕭云堇眼眸一深,抱著蘇如錦坐了起來。
“本王要進宮一趟。”
“這個時候?”
“嗯?!笔捲戚傈c點頭:“你剛剛說的沒錯,這個時候的齊王,怕是會有一些新的舉動?!?
“王爺進宮可是要去保護皇上?”
蘇如錦這一問,倒是把蕭云堇給問愣住了。
是啊,他此時進宮,是要保護皇上呢,還是等著齊王殿下“謀逆”之后他再跳出來捉拿齊王。畢竟,那個曾經最是不屑的皇位,現在也擱在了他的眼睛里。
“王爺去吧。妾身知道,王爺到時,心中自會有所決斷。”見蕭云堇愣住了,蘇如錦反倒起身,將他的外衣全部拿了過來:“妾身伺候王爺更衣。”
***
三更天,本該是已經進入深眠的時刻,就是守在宮門外的那些人,也都開始一個個打起了瞌睡??蛇@個時候,皇帝寢殿外頭卻有了動靜。一名宮女,提著宮燈,腳步匆匆而來。
“誰?”
“奴婢是顏妃娘娘宮里的。”
“顏妃娘娘宮里的?”
值守太監在宮女臉上掃了一遍,卻是看著眼熟,像是顏妃娘娘宮里的。
“都這個時候了,圣上也早就安歇了。你回去告訴顏妃娘娘,今夜就不用等著了。這皇后娘娘的喪期才過,圣上也沒有那個心思召見別的妃嬪?!?
“這個道理,奴婢也是曉得的。只是顏妃娘娘讓奴婢過來,奴婢也不能不來?!?
值守太監也是個懂事兒的,知道這宮里最不能得罪的就是顏妃娘娘。見宮女手中似還提著什么東西,于是就問了句:“可是顏妃娘娘遣你來送什么東西的?”
“不瞞公公,顏妃娘娘今日喝了些酒,這遲遲的又不見圣上過去看她,心里難受,就越發的睡不安穩,脾氣也大了起來。這不,娘娘讓奴婢給圣上送些她親自釀的酒??蛇@都三更天了,奴婢就是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吵醒圣上,讓他喝娘娘釀的酒啊。可若是不來的話,娘娘那邊又不會繞過奴婢,奴婢也是左右為難,還請公公體諒。”
“咱們都是當值辦差的,你說的,雜家也都明白。這樣吧,你把東西擱下,回去也好給娘娘交差。至于圣上,等到明日圣上醒了,雜家自會將今夜發生的事情稟報。這樣,就算日后顏妃娘娘問起來,也怪罪不到你的頭上去?!?
“多謝公公!”
小宮女說著,將手中的宮燈擱下,提著籃子走到了值守太監的跟前:“這里頭還有些下酒的小菜,若是放到明日,只怕也要壞了?!?
“明白了,你回去吧?!?
趁著值守太監掀開籃子查看的時候,小宮女突然動手,先是打暈了太監,之后將他拖進了旁邊被宮燈照不見的那個角落里。
在確認左右無人之后,這才將籃子中的酒壺拿了出來,然后直接把整壺的酒都給這太監灌了下去。
“真麻煩,要是還有之前的藥就好了。”
小宮女在值守太監的身上踢了兩下,這才拍了拍手。等到聲音落地,眼前便多出幾道影子來。
“進行的如何?”
“回姑娘的話,今夜值守的護衛都已經被咱們的人給取代了?!?
“好?!睂m女伸手指了幾個人:“你們先找個隱秘的地方,將他給埋了。你,扮成他的模樣,在殿前當差。記住,從今往后,你就是他了。”
“姑娘放心,小的在他身邊潛伏了一年之久,為的就是今日。”
“按計劃行事?!?
宮女說完,撿起地上的籃子和燈籠,順著來時的路又走了回去。
此時,蕭云堇也已經來到了宮門外,但他并未驚動守城的衛士,而是命令阿九將馬車趕到了一處不被人注意的陰暗的角落里,然后掀開馬車上的簾子,抬頭看著城門樓上那兩盞宮燈。
“阿九,你覺得今夜的內城可會有事情發生?”
阿九剛想回話,就發現,城門樓上的一盞宮燈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