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床上躺了三天三夜，不知醒來多少次出神多少次，分不清白天黑夜。

渾身無力的時候，我在想要不就這樣死掉吧？

就不用再見蘇氏惡心的嘴臉，不用再受衛旻婚后的恐怖的折磨。

有一次我睜開眼，就見衛旻站在門檻處，目光森然地盯著我。

他穿戴整齊，衣冠楚楚，眉目英俊，渾身散發出一種凌厲的氣場。

他的目光冷冽至極，令人不寒而栗。

我慌亂起身，用被子牢牢裹住了全身，整個人躲在被子里忍不住發抖。

「你怎么來了？」許久沒有進水進糧，我說話的聲音都啞了。

衛旻走了進來，居高臨下地睨視著我：「你想絕食而死嗎？」

我沒有吭聲。

他的眼底浮起一絲惱恨：「梅初曦！」

「我不餓……」我沙啞地答道。

「不餓是嗎？」他突然快步上前，抓住我的衣領把我往地上拖。

「你做什么！」我掙扎著，驚恐地喊叫。

因著沒有力氣，我的腦袋直直趴進柔軟的地毯里，那一瞬間天旋地轉，衛旻連忙將我撈起來。

他眼中閃過一抹殺意，伸手向我的小腹探去，我嚇壞了，拼命求饒道：「衛旻，你別這樣對我！」

「別哪樣對你？」他問我，手上的動作沒有絲毫停頓，「你以為我要做什么？」

「你說你不餓，不如現在出去繞著長安城跑一圈我就信你，否則，我拉得下梅家，也拉得下林家。」他陰惻惻地說。

我搖著頭，眼淚滑落：「不……」

他嘆了口氣，擺擺手令人傳膳，又親自去點了燈。

房間里瞬間明亮了起來，燭火幽幽燃燒，映照得衛旻的臉龐越加深沉。

我身上還有殘留的淚痕，他嫌棄地一巴掌蓋住了我的臉。

「你也不想我日日來盯著你吃飯吧？」

我看不清他說話的神色，只拼命地搖搖頭，將抗拒經由他的掌心傳遞給他。

「那就好好吃飯。」

我又撥浪鼓似的點了點頭。

他終于滿意了，松開手退后一步：「吃飯。」

我慢騰騰地爬下床，端了碗飯，低頭喝湯。

「你為什么……」我弱弱開口問道。

「怕你死了，影響我名聲。」衛旻打斷了我。

一滴晶瑩的液體從眼角流出。

我不斷地告誡自己，不哭，不要哭。

可這小小的情緒還是被他發現了，他粗糙的大手重重地滑過我的臉頰。

「哭什么？」

我沉默著搖搖頭，只低頭扒飯。

而后又聽見他說：「哭什么？論功名富貴，我不比他強百倍千倍？」

可是我聽了他的話，反而如墜冰窖，感到了極大的悲哀。

衛旻在床邊守了整整一夜，見我身子好轉后方才離開。

父親發現我把娘親嫁妝所得利都送給薛府后，又把娘親的嫁妝交到了蘇氏的手里。

「阿爹，那是我娘的嫁妝……」

「閉嘴！你這逆女！再交到你手上你怕是要全送給了薛家！」他冷哼一聲，「你們本就沒正式交換過庚貼，你也不算欠他們！」

衛旻有時會來梅家。

蘇氏擺出一副誠懇的模樣跟衛旻說梅家的情況他也知道，實在出不了太多的嫁妝。

我恨得牙癢癢，蘇氏這是不打算把阿娘的嫁妝給我了。

可衛旻卻樂呵呵多出了好幾倍彩禮，湊足一百二十八抬嫁妝外，蘇氏還能得些余財。

我面無表情地看著這一切發生，看著那個在蘇氏面前微笑的男子，忍不住罵了一句：「蠢貨。」

教習嬤嬤每次來的時候，也會順帶同我夸夸我的未來夫婿，說他雖然流落民間多年，但一回到朝野上，便迅速嶄露頭角，很快就足夠和太子殿下平分秋色，在朝中頗具盛名了。

我冷漠地聽著，一個字也懶得搭理。

我懷疑教習嬤嬤以前是不是寫話本子的？她是怎么做到把這么蠢的一個人夸得這樣天花亂墜的？

我幾次想要見衛旻，與他說清楚。

但他聽了蘇氏說未婚夫妻婚前不得見面，是給對方體面的話，也再也主動來看我。

而我們中間隔了蘇氏，怎么也沒能在婚前見一面。

轉眼之間，待嫁的日子很快過去，盛元二十一年，我剛出孝期，就到了三皇子迎皇子良娣入府的吉日。

早晨的陽光溫暖而明媚，天空蔚藍澄澈。

可我卻在眾人面前生生氣的暈倒在地，吐出了血來。

我又烏鴉嘴了。

梅家果然是把我塞進皇家的轎子里的。

今天是我的大喜日子，是衛旻的大喜日子，也是蘇氏的大喜日子。

衛旻竟然向陛下請旨，給蘇氏封了誥命。

不僅如此，還贊揚她賢惠識大體，懂事乖巧，憐貧惜弱，教女有方。

梅家上下無不為之歡喜雀躍。

我卻只能想起我那早逝的娘親。蘇氏惡毒地搶奪了屬于我娘親的嫁妝，甚至差點害死了我，她到底哪一點符合那圣旨所說？

爺氣笑了。

新婚之夜，我在衛旻來前被陪嫁丫鬟搖醒了。

衛旻今天穿得還算有個人樣，如果他要納的不是我的話，想必我會很開心地欣賞他今天的美貌。

可是剛剛被氣到了，現在真的笑不出來。

我不想與他飲合巹酒，他就嘲諷我：「梅初曦，這不是你從前所想嗎？尋一個有權有勢的夫君，如今我人在這，你又在裝什么？」

我的手緊握成拳。

慘白的臉上卻漸漸露出一個笑容來，素手輕輕挑起酒盞，主動繞過他的手肘。

我輕啜了一口，柔聲道：「殿下想要我這樣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