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能是個烏鴉嘴。

那天我對著蘇旻——哦不，現在是三皇子的衛旻說：「哪怕薛家哥哥他家道中落，我也愿意嫁給他。」

這幾日，薛家的私產在調查中發現了稅收的空缺，因這個原因，薛白被勒令不得參加此次科舉，禮部尚書也被停職回家，等候朝廷命官們商議。

這件事鬧得沸沸揚揚，整個京城都知道了。

梅家和薛家兩家本就關系密切，薛家的事自然也很快傳到了梅家。

梅初云得了消息，耀武揚威地在各大閨秀集會上編排我，使我淪為笑柄，不過我沒時間考慮這些。

我忙著清點這些年經營娘親嫁妝所得的銀兩，又將自己這些年存的錢派全送去了給薛姨。

薛姨沒有在我落魄的時候袖手旁觀，我也不能。

我在百花宴上又遇見了衛旻，他似乎很在意我的狀態。

我面無表情地與他擦肩而過，他卻忽然喊住了我：「梅初曦。」

我腳步一滯，終于轉過頭來。

他走到我跟前，低沉道：「我知道你給薛家送了銀錢，可你知道，你那些錢根本毫無作用。」

「你想說什么？」

我看著衛旻，心底莫名涌上一股怒氣，不甘示弱地瞪著他。

「我想說，你不若求求我。」他輕描淡寫道，「那時你說哪怕他落魄也要嫁給他，而今為他求個情又算什么？大小姐為郎君也不肯低頭嗎？」

他目光灼灼地看向我：「求我，我就放過他們。」

「多謝殿下好意。」我冷淡道。

他不屑嗤笑：「梅小姐說的，果然是假話。」

「或者說，」他忽然話鋒一轉，「你已想好下家，那份銀錢不過是分手金？」

我抬頭直視他，略帶不解道：「殿下知道他們犯了什么錯嗎？」

他點頭：「自然。」

「此事若是真的，薛家不冤！如今我能做到的最大的幫助便是努力幫他們將欠朝廷的錢還上。之后還有什么懲罰，我愿意和薛家一起承擔。」

我一字一句地說完這番話，衛旻愣在原地，居然幼稚地開口：「我不信。」

我無語了：「你愛信不信。」

春末夏初的季節，鮮花開得嬌嫩，只除了周遭指點的聲音，大煞風景。

我冷眼聽著那些閨秀們嘲諷我找不到好夫君，內心毫無波瀾。

卻不知在身后，衛旻也看著我，那時我因梅家的事情而憂心，比以前又瘦了些許，看上去弱弱地立在風中，可憐極了。

薛大人后來還是沒能復職，但是好在朝廷沒有限制薛白參加科舉。

可我沒有等到薛白娶我，卻等到了賜婚的圣旨。

我被陛下賜給了三皇子殿下衛旻，是皇子良娣。

這道圣旨是皇上親筆御批的，上面蓋有陛下的親印，是無法更改的，即使阿公也無能為力。

去和陛下說我已有婚約嗎？那不是在說他棒打鴛鴦嗎？再者說，我是什么身份也配見天子？

這是衛旻的報復……

他沒有原諒我……

衛旻親自來送旨，我跪在地上不得不抬起頭看他，我知道此時我的表情肯定很難看。

他似乎被我的態度激怒了，冷著臉說他怎么可能放我和薛白在一起？

使者走后，我怔怔地坐在床榻邊上，淚水奪眶而出。

我要怎么面對薛家？怎么再見薛哥哥，怎么見薛姨？

從蘇旻到衛旻，難道我是欠了他的？為什么總是逃不過他呢……

可是我也拒不了旨，梅家就算是硬塞也會把我塞進皇家的轎子里。

宮里派來專門教導我禮儀的嬤嬤，她嫌棄我出身小門小戶，不懂宮中禮儀，自然也沒有給我什么好臉色。

只反復道：「你需得這樣伺候三皇子殿下……」

「你這樣的出身能得三皇子殿下青睞是你的福氣……」

我受不了了，抓起身旁的茶盞就往她身上砸。

「滾！滾出去！」

嬤嬤躲了躲，怒目圓瞪：「你敢對老奴動粗？！老奴是陛下派來的，代表著陛下的顏面，我這便去宮中回稟陛下！你們梅府欺人太甚！」

蘇氏得知了消息，千哄萬哄又拿出一大筆錢財這才讓那嬤嬤消了氣。

她來到我屋里，見我失魂落魄的模樣，諷刺地開口道：「梅大小姐好大的威風。真以為做了個皇子良娣便飛上枝頭變鳳凰了嗎？若不是云兒年紀小，三皇子怎么會要你？還不趕緊收了你這破脾氣，日后好好伺候三皇子才是！往日你對我不敬我便也忍了，現在那可是宮里來的嬤嬤，你丟臉可以，別丟了梅家的臉！」

她真的以為我稀罕當這個良娣嗎？

我娘當年再蠢，也沒蠢到給人做妾。

不過蘇氏看上去好像很稀罕的樣子。

所以我勾了勾沒有血色的唇，挑釁道：「我自是得意。等我做了良娣，必然哄得那三皇子對我言聽計從，絕不會給梅初云一點機會。」

蘇氏臉色一陣紅一陣白：「你休要胡說八道！你以為三皇子是誰都能肖想的嗎？！就憑你？三皇子從沒有把你放在眼里，他這番分明是在羞辱你！」

看吧，其實蘇氏也知道他是在羞辱我。

我嫁過去，又不知他要怎么折磨我。

「我累了，姨娘自便吧。」我無力地躺下，翻了個身。

蘇氏已被扶正多年，最聽不得便是別人喚她「姨娘」。

蘇氏咬牙切齒，沖上來要打我：「你這小賤人，你看我不……」

我沒有躲開，只閉著眼，鎮靜地開口：「姨娘只管打，只是圣旨賜婚，我若是出了什么干系，只怕梅府難辭其咎。」

許久，蘇氏的巴掌并未落到我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