紹興府。

春日融融。

夜雨過后，臨街的小河上升起一團薄霧，春風拂動，長滿綠葉的柳條，在水面之上劃動，蕩起陣陣漣漪。

不一會兒，薄霧便散開，漁民們搖著船槳，三三兩兩的從遠處而來。

梆梆！

漁船緩緩?fù)Ｏ驴吭诎哆叄嫔詈冢l(fā)梢上可見絲絲白色的中年漁夫撿起船上的一根竹棍，敲擊岸邊的青石，發(fā)出一陣脆響，在寧靜的早上顯得尤為炸耳。

“吵什么吵，大早上的！”

頭發(fā)花白的老頭，拎著煙槍，面帶怒意，大馬金刀的走到河邊。

“陳老爺子！不好意思，見諒見諒！”

和豐樓中奔出兩名伙計，向著老頭拱了拱手，隨即扎好步子，小心接過船上漁夫遞過來的兩簍子鮮魚。

“哎，小心，小心……！”

“好，好，可以了。”

魚簍放在地面，伙計拍了拍手，瞧了一眼活蹦亂跳的鮮魚，滿意的點點頭。

“都是昨夜撈起來的，好著呢！”

漁夫解開綁上岸上的繩索，隨口說了一句。

“行~老李頭，你給我們和豐樓供貨已經(jīng)三四年了，我還能不信你嗎，還是一樣，魚錢三日一結(jié)。”

中年漁夫聞言，也沒有說什么，只是垂下腦袋，面上綻放出一絲微不可察的笑意。

這和豐樓為什么幾年都從他這里拿魚，最主要的原因還不是他每天星夜，趁著月色在河中打魚，然后馬不停蹄的送過來，如此，魚肉鮮嫩異常。

哪怕昨天晚上下了不小的雨，河里風高浪急。

險是險了點，好歹在紹興府扎下根來，來年還能給兒子找個好婆娘。

吧嗒吧嗒！

岸上的陳老爺子，將煙槍遞到嘴里，使勁嘬了兩口，將頭伸到簍子里看了兩眼，神色嚴肅。

“怎么樣，這魚給老頭子我勻上一條，我家前幾日添了一個孫子，奶水不夠，正好熬點魚湯……”

幾個人將腦袋湊在一起，嘀咕著，卻是沒有留意到，一名背著劍的青衫客，走進了樓里。

“客官，您來啦，里面請！”

跑堂的小廝很是熱情，將來人迎了進去。

“樓下還有雅座，客官樓上請？”

這時候正是驕陽初升，樓里并沒有什么客人，于是，飯點時非常搶手的二樓臨街雅座，就這般空了出來。

“也好。”

溫潤的聲音響起，說話之人正是楚淵。

昨日下午還在京師，而今已經(jīng)到了紹興，兩地相距何止千里，不過身下頗具靈性的汗血馬，不知道是因為久未見主人，還是知道其他一些什么……

絲毫不惜體力，汗出如血漿，馬蹄攢動，不過一夜，便從北到南，翻越山川，踏過江河。

楚淵端起茶杯，輕輕抿了一口，看向樓外密集的江南建筑，和遠處雨后一塵不染的綿延青山。

隨后回過頭，看向清澈的茶湯。

【叮，天下第一的任務(wù)完成度：90%，已經(jīng)達成任務(wù)要求】

【當前可隨時選擇離開大明世界，如滯留，將在1天15小時16分后強制踢出】

【注意，大明世界實物不可帶出】

千般壓力萬般愁，皆在策馬奔騰間消解。

這時，身邊小廝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考。

“客官，早上進了些鮮魚，可要來上一條？”

楚淵點點頭，從善如流：“好，上什么菜你看著辦，分量大一些，酒水，不要上了。”

“好咧，客官您稍待，菜馬上就來。”

蹬蹬蹬！

沒有等多久，木制的樓梯上，便傳來腳步聲。

端上來的菜色倒也頗為精致，一眼看去，鹵鴨油光水亮，食之，鮮嫩香甜，酥爛入味，還有用上山珍海味烹制而成的三鮮湯，湯色濃郁，滋味豐富。

“這天下究竟也是臥虎藏龍，這幾道菜，比之天下第一莊的大廚，也不遑多讓。”

楚淵側(cè)過腦袋，看向樓下的臨河街道，不禁感嘆。

時移世易。

不過三月，紹興府城還是這般模樣，可有些事情，卻在悄無聲息的發(fā)生變化。

當初那個罵罵咧咧的暴躁老頭，這時候正提著一條水光粼粼的鮮魚，樂呵呵的走回家的方向，可他哪里知道，千里之外的京師，正在舉辦登基大典，這大明王朝，已換了一個皇帝。

只是，這些對于這樣一個半截身子入土的老頭子，都不重要，他所盼者，無非是風調(diào)雨順，子孫滿堂。

而對于楚淵自己，何嘗不是如此，自扶桑渡海而來，心中縱使豪情萬丈，仍有些拽拽不安。

而今，生死之危已解，再次來到紹興，又別是一番心境。

吹著春風，安寧恬適之感涌上心頭。

且偷得這浮生半日閑罷。

菜過五味，半壺茶的時間過去。

“客官，這是最后一道菜，魚湯面，是用今早的鮮河魚熬制而成，時間久了些，還請擔待。”

一名面容白凈的小廝端上一大碗面，站在桌邊。

楚淵搖搖頭，并未多說什么，只是拿起筷子，挑起面，裹滿魚湯送進嘴里，露出了滿意的笑容，方才開口。

“沒有再想著報仇了？”

發(fā)生變化的，還有一人，就是那天欲要偷取椒林劍的少年。

只不過，當日那名衣衫破爛，眼神極為瘋狂暴虐，小手臟兮兮的盜賊，而今，已經(jīng)是打理的干干凈凈，眼神平和的酒樓小廝。

小廝聞言一愣，隨即老實的說道：“報仇，也許吧，有機會我不會放過。”

“那報仇之后呢？”

楚淵抬起頭，看向小廝的眼睛，淡淡問道。

“之后......”小廝沉吟了半響，搖了搖頭，眼睛里滿是迷茫，卻又帶有一絲縱橫豪氣。

“也許還是在酒樓里幫著干點活吧.......”

呼嚕嚕。

“面不錯，熬湯之人，也不錯。”

楚淵飛快的將這碗魚湯面倒入腹中，稍稍贊了一口。

隨即從懷中掏出散碎銀兩，輕輕擱在桌上。

“如果有一天，你想明白了，報仇之后要做什么，去城外東白山尋一件東西。”

丟下一句話，楚淵提起桌邊的椒林劍，走到樓梯邊，回過頭，眼角露出一抹笑意，隨口問道。

“對了，忘了問你叫什么？”

“燕南天。”

小廝條件反射的回答道，再一看，楚淵已經(jīng)不見身影，有些愣神的轉(zhuǎn)過身子，收拾桌上的殘羹冷炙，卻發(fā)現(xiàn)，散碎銀子邊，靜靜躺著一本材質(zhì)不凡的書。

《神劍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