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夏,隸屬華洲,卻是華洲、寧州、狄州、中州四州交界之處,且位于大江之畔。
真武、恒原鄭、平津崔、神都趙、大江幫各大勢力角逐,難分上下,隱藏高手眾多,相對鄴都、宣武等地顯得比較無序。
正因為此地魚龍混雜,諸多勢力明里暗里糾葛不斷,作為大晉朝廷暴力擔當的六扇門,觸角遍布整個大晉一十三州,自然不能坐視不理,審時度勢插手其中,維系明面上的穩定與平衡。
陽夏六扇門值房,捕快李充支起一口小鍋,鍋底碳火正紅,沸騰的熱氣早已沖破鍋蓋的束縛,裊裊升起。
李充掀開鍋蓋,鮮香滾燙的湯水咕嘟嘟冒泡,和著漂浮著的幾片綠色,帶來視覺嗅覺與味覺的全方位享受。
“唉,怎么這么香!”
李充往嘴里捏了一粒花生米,拿起一塊雪白柔嫩的豆腐,用小刀在手中打成小塊,一塊一塊的投入到熬煮的恰到好處的湯水中,他一邊喝著水酒,一邊看著軟嫩的豆腐上下沉浮,同時一股子香氣直往鼻子里鉆,不由得露出了陶醉的神情,待到“滋”地咂了一口酒以后,更是搖頭晃腦的哼起了不著調的小曲。
“吃了咸菜滾豆腐……”
“李充,好自在呀!”
沒等他哼完,一道略微沙啞的聲音,不輕不重的落入正自陶醉的李充耳中。
李充如遭雷擊一般,當即一個激靈,手中筷子都掉落在桌上,水酒也灑了半杯。
他慌慌忙忙站起,匆匆抬頭一瞥,而后垂下頭,視線只敢盯在來人的靴子上,結結巴巴地:“鄭,鄭知事,我見午后無事,所以消遣幾杯。”
來人正是陽夏六扇門的知事捕頭鄭巨山,在陽夏地界上可以說是說一不二。
六扇門的大晉皇室支持,權利極大,包括抓捕、審訊和判決,與世家和儒門組成的文官體系平起平坐,并且六扇門總捕頭都有參知政事的“兼職”,到了這一層次,早已步入大晉核心,真正大權在握。
按照六扇門的架構,州郡以下,不分大小,一城便是一地,范圍包含附近鄉村,每地都設有六扇門,設知事捕頭一名,協理捕頭兩名,十名正印捕頭,十班捕快,穩定治安的同時,監察天下。
是以到了知事捕頭這一層面,權柄已是極重,可主理一地江湖事物。
李充年過五十,在陽夏任職捕快已有三十年,算得上本地通,消息廣博,人頭熟稔,與各個地下勢力皆有交情,若非實力不濟,早就可以成為協理捕頭。
而今他還奢望著回家養老前能靠著資歷補一個協理捕頭,那樣也算是榮耀家門了。在這樣的檔口,平日里辦差都是兢兢業業,加倍小心,只希望鄭巨山能看到眼里,關鍵時候能為他說說話。哪知千萬小心,還是在自家老大眼皮子底下出了紕漏。
看著懊惱不已的李充,鄭巨山笑著壓了壓手:“老李,莫慌,午后正是疲倦之時,你又年邁,喝酒提提神沒什么不好。”
李充除了愛酒,為人還算不錯,并不是滾刀肉,老油條,消息靈通又尊敬長官,鄭巨山對他向來比較寬容。
“來,認識一下,這是小顧顧少傷,州府調來的新任協理捕頭,你門道多,對陽夏也熟,就先歸于小顧麾下,這幾天多帶顧捕頭熟悉下本地豪杰,了解一下陽夏方方面面的形勢。”
鄭巨山指著身旁的年輕人介紹道。
李充聽到是鄭巨山的專門吩咐,心先放下了一半。轉念一聽協理捕頭四個字,心里又涼了一半。
每一地六扇門的編制都是有數的,陽夏六扇門除了知事捕頭之外,往下就數到協理捕頭了,同樣是位高權重,只在知事捕頭之下。
陽夏本來有兩個協理捕頭,只是去年年底時一個因功升遷,調到郡里,一個因公致殘,不得不退下來,使得陽夏六扇門一下子空缺了兩個協理捕頭的位置。
六扇門權責分明,到了協理捕頭協理,決定權已經升到了州郡,不過上頭不知怎么考量的,一直沒有補選,致使兩個協理捕頭空置了多半年,這才令李充起了運作的心思。
哪知今天竟然空降了一個,現在只剩下一個空置名額,李充想到還有一眾背景能力都比自己強的競爭者,登時感覺協理捕頭已經無望了。
好在他混跡了多年,心知而今場合不是黯然神傷的時候,片刻間已是調整好了情緒,看向空降而來的顧少傷。
等看清顧少傷的模樣,就忍不住暗地里叫了一聲好。新來的顧捕頭賣相極佳,劍眉剛直,鼻如懸膽,眼似流星,分外俊美。腰間掛著一柄六扇門制式寶刀,身穿六扇門制式錦袍,暗紅色的錦袍穿在他的身上,英姿挺拔。
看起來就是一位高門弟子,卻沒有一點脂粉氣和高傲姿態,笑得干干凈凈,宛如一汪清泉。
“哎喲,鄭知事言重了,哪能說我‘帶’顧捕頭,既然小顧捕頭來到了這里,幫他介紹介紹幾個地頭蛇也是我應該之事。”
“還請李捕頭多多關照。”顧少傷笑瞇瞇地回道。
“不敢,不敢,不過癡長幾歲,顧捕頭叫我老李就成。”
見這干干凈凈的年輕人很有禮貌,李充頓時大生好感,連連表示自己一定讓顧捕頭盡快熟悉陽夏各個勢力。
“這位小兄弟可是真正的俊杰,未來可期,前途無量,老李,你可要用心啊!”
鄭巨山又勉勵了幾句,臨走之際,又對著李充囑咐了一句。
聽話聽音,鄭巨山的深意李充要是聽不出來,三十多年就算白混了。
“這么年輕就成了協理捕頭,不是實力高強就是背后有人,鄭捕頭還特意關照,嘶!難不成是哪家高門大戶的少爺來鍍金的?”
“我要是能討好他,讓他在上面替我美言幾句,那協理捕頭的事還是事嗎?”
李充不顯山不漏水,心里已經噼里啪啦打起了小算盤,隨即笑道:
“顧捕頭舟車勞頓,要不要先休息一下。”
“不忙,我初來乍到,也沒什么能拿的出手的,就帶了些特產,還請李捕快幫我分一分。”
“哎吆,顧捕頭太客氣了,應該是我們給顧捕頭接風洗塵才是,哪能讓您破費呢?”
“無妨,禮尚往來嗎,更何況我是強龍不壓地頭蛇。”
顧少傷很直白的說道,李充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訕訕一笑,以幫顧少傷拿東西為借口岔開了這個話題。
不多時,李充抱著幾個包裹過來。
“顧捕頭,這些都是什么,屬下怎么感覺圓滾滾的。”
李充已經代入了自己的角色,向著顧少傷一口一個屬下的自稱著。
“不算什么好東西,不過幾個人頭罷了。”
“你看,這個比較新鮮的,是我昨晚上剛殺得……”
顧少接過一個包裹,一邊淡淡的說道,一邊打開包裹,一個猙獰如山鬼一般的頭顱出現在李充眼前,令他不由后退一步。
并不是李充畏懼了,他好歹也是干了三十多年的捕快,有著豐富的經驗,更離譜的也見過,只是所謂的特產冷不丁成了一顆人頭,兩者風馬牛不相及,令他沒有一點防備,著實嚇了一跳,從而引起的下意識的反應罷了。
“這是……”
“哦,這個人啊,不知道從哪里得了本上不得臺面的邪法,還以為是撞了仙緣,整天干著殺人放火,偷墳掘墓的勾當,將自己練成了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
“我等了他兩天,才揪到了他,順便救了三個倒霉的背尸人。我本想著把他活捉來著,可是這玩意太膈應人了,就這樣押回來,多影響咱陽夏的形像啊,所以我尋思讓他把臉藏一藏,結果他還擱那跟我犟,死活不愿意。嘿,我這暴脾氣就上來了,肯定不能慣他呀,于是我就幫了他一把,別說,這塊布大小還挺合適!”
“……”
幫忙的意思就是砍了腦袋再用布包起來唄!
那他得多感謝你哦!
對于這個理由,李充很有些無語。
也明白了看似世家公子模樣的顧少傷,并沒有表面上那樣無害。
“再看這個,六扇門通緝榜上的一個江洋大盜……金鐘罩鐵布衫修煉的不錯,我一劍竟然沒捅死他,不得已又出了一劍……”
“還有這個,也是通緝榜上的人,輕功不錯……”
在六扇門值房前,顧少傷指著一串人頭,一一向李充介紹他們的生平與來歷,這個畫面要多詭異就有多詭異。
面對這么多人頭,又是他抱過來的,之時間李充心中也有些膈應,后來也就慢慢適應了。
“好了,這幾個人頭的主人雖然不是什么大人物,倒是能登上六扇門的通緝榜,說明也值些賞錢,有勞李捕快給下面的兄弟們分一分,也算我的見面禮了。”
顧少傷大手一揮,很是豪橫的說完就離開了,只剩下李充守著一串人頭,表情很是精彩。
“這年頭有送人頭的嗎?”
雖然去六扇門兌了也是錢,而且很值錢。
“合著不是強龍不壓地頭蛇,而是要猛龍過江啊!”
李充有點明白顧少傷的心思了,而后他沒想多久,一咬牙抱著這些頭顱就按著顧少傷的意思辦了。
這些人頭可不簡單,可以說能上六扇門通緝榜的就沒有簡單人物,自然能砍下這些人頭的顧少傷,更是不簡單,這樣的大腿此時不抱,更待何時!
更何況李充算是看出來了,顧少傷完全是百無禁忌,這樣的人自然不能得罪。
不提李充這邊如何行動,顧少傷提著腰刀,拿上鄭巨山給他的六扇門專屬腰牌,晃晃悠悠的一邊走著,一邊伸出手指比劃著,嘴里念念有詞。
“喂,喂,喂,這里是一號六扇門新晉捕頭小顧啊,給大家匯報一個好消息,我現已成功履職,請其他馬甲注意,請其他馬甲注意,歐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