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我和于娜最后商定的結果——

10萬保證偷拍我和那些女性朋友單獨相處的照片徹底消失。

再加2萬，讓于娜發聲明，讓她為在我新書發表會上的不失言論而道歉。

于娜確實是個精明的人，只是在當狗仔這件事上，還沒有豐富的經驗，所以在這件事上她也沒有和我拉扯的余力。

這件事處理完——

好消息是，公關危機解除，我的書重回銷量榜首。

壞消息是，于娜似乎有意在我這里扳回一局，她盯上了我，我能在無數個生活的角落里，都能瞥見于娜和她的相機。

想挖出一個人工智能機器人的生活作風問題，我想她是在做夢。

我無意再在她身上花錢，她想跟著就跟著吧。

我不會再和她產生任何交集了。

8

但后來我還是開始想辦法，希望于娜可以離我遠一點，至少別再我的視線范圍內。

因為人工智能機器人有保證人類的安全的原始程序深植于內。

要不是因為她，我還不知道偷拍能發生這么多危險狀況。

“不要再往后退了，再退就要從樓梯上掉下去了。”腦內提示人類危險裝置滴滴滴個不停，我只能出聲加大音量提醒她。

她聽到聲音，果斷收住腳步，然后換個方向果斷逃出我的視線。

忍無可忍，無需再忍。

在她偷拍間隙，去便利店的買晚餐的時候，我在她結賬后，在便利商店門口攔住了她。

“大姐，算我求你的，你換個人拍吧。”

“真的……要謝謝你，多次提醒我注意安全，要不然我肯定多次受傷了，嘿嘿嘿……”她使出一招轉移話題。

“所以你要持續‘恩將仇報’嗎？”我一臉黑線地問道。

“大家都是為了生活嘛，魏先生你要理解我。”說完，她一個靈巧的閃身，又一副開溜的架勢。

“滴滴——”顯然她為了開溜，無暇顧及身后急速駛來的電動車。

哦，電動車，撞不死的，頂多擦傷或者腦震蕩，我絕對不拉她。

但哪個機器人能戰勝原始程序的力量啊。

說時遲那時快，我右臂環住她的腰，一把她圈進自己的懷里，0.001秒后，我的衣服上蹭上了她手里面包的奶油，再0.001秒后，她腳下一軟沒站住，大概是她體重的助力，我倆咣嘰一起摔倒在人行道上，她安然，而我成了機器人肉墊。

這姿勢，我太熟了，在2700年，我少說有108次用這個姿勢保護過人類。

她從我胸口上爬起，還有些驚魂未定：“魏杞憂，我們是還都活著吧……？”

“我不會讓你有事的。”我對自己的內置程序和動作機能有絕對的信心。

但她卻不知為什么微微紅了臉。

“謝謝你……”

“不用謝，你先站起來，我才能起身。”

3秒后，于娜她依然沒有站起來，她用更紅的臉跟我說：“我……我好像腳崴了，而且是兩只腳……”

9

于娜成為造訪我家的第十一位人類女性。

本來從醫院出來，應該送她回家的，可她說她餓。

“到你家了，我給你點外賣。”面對她的問題，我立刻提出了對策。

“我現在行動不便，我一個人在家里獨居非常不方便的……”

“叫你的朋友來。”

“我的朋友他們每天都要打卡上班的，不方便照顧我……”

“所以我就方便嗎？”我提出疑問。

“比起他們，你是方便很多，你是小說作者，宅家寫東西……這么多天的跟拍，我很了解你的日常生活規律……”

“我有這個義務嗎？”

“我只是我一個人待著會比較危險，你就當幫幫我吧，好嗎？”

好家伙，觸動人工智能機器人的敏感關鍵詞“危險”，還是人類發出的求助句式。

我下意識輸出語音：“我將竭誠保障您的安全。”

“謝謝謝謝，你太客氣了，用什么‘您’啊，太見外了。”

你聽我解釋，其實也不是你想象的那樣的……

我雖然把于娜帶回了家，但我可一點兒也不想照顧她。

我回家后的第一桶電話就打給了家政公司：“喂，有今天就能到家看護的保姆嗎？”

10

于娜她可能喜歡我。

這是程序監測數據告訴我的，她對我的種種行徑，有在構成暗戀數據的指標。

我感到格外別扭，我可不是戀愛型機器人。

而且，我正在打造屬于自己的陪伴理解型機器人，那才是我的同類，我的理想伴侶。

于是我出言警告她：“你可不能喜歡我。”

聽到我說這話，她先是一愣，然后急忙回懟道：“你可不要太看得起自己！”

這些日子的朝夕相處，我對于娜有了更深層次的認識。

她獨自一人在這個大城市打拼，原先跟著工作團隊，后來因團隊分工不均，才自己出來單干的。

偷拍是她強項，但談價不是。

“你是不是也覺得狗仔這個職業不好嗎？”那天正聊著工作的事，她突然發問。

我坐在電腦前邊打字邊搖搖頭。

“哈哈哈，我就知道還是有人會正視狗仔的職業價值的。”

其實我對職業沒有偏見，但我這樣一個人工智能機器人都討厭被偷拍，更何況是現下的人類呢。

她遲早會得罪人的，惹上麻煩的。

11

她果然惹上了麻煩。

不過是給我惹上了麻煩。

起因是她用我的電腦想發一些之前偷拍的照片，和營銷號換點不痛不癢的熱度和報酬。

然后這件事，就被偷拍的正主知道了，對方獨辟蹊徑，請個黑客，直接黑進我的電腦里，投放病毒。

存檔的小說全沒了，這是小事，我能閉著眼睛再寫。

但對方的黑客，摧毀了我的“維納斯”。

你問“維納斯”是什么，那是我理想伴侶的雛形，存放上著共情人類情緒的數據，那三個月的努力付之東流。

你問我為什么一個人工智能機器人為什么不敢跟黑客硬剛一下，因為我們的程序隔幾百年的差距，拿大炮轟蚊子，我怕暴露了自己。

你問我“維納斯”被毀了，我憤不憤怒，答案是我不憤怒，因為我沒有被內置憤怒的程序。

于娜不懂“維納斯”，但她知道那是對我非常重要的東西。

她氣得騰一下從沙發彈跳起來，說是要還我一個公道。

看著她利落的彈跳動作，我假裝思考。

看著我陷入沉思的目光鎖定住她的腳，她結結巴巴地說：”都是……都是你照顧得好，我才好得這么利索。”

是嗎？利索得好像從來就沒有受過傷一樣呢。

12

我執意要送于娜離開我家，她在我家住的日子已經夠久了。

我不知道于娜到底騙了我多久，或者說，也許一開始就是謊言。

她是不是就想親自實驗一下，在我家做客的人會有什么樣的待遇。

我沒有憤怒，但我的耳邊一直有電流聲滋滋作響。

就當我拎著她的行李，試圖把她送出門口的時候，她突然開口：“我知道你不是人類。”

“你的想象力也可以跟我一樣寫小說了。”

她撲進我的懷里，發出悶悶地聲音：“你的電池安裝部位是你在背上吧，我對你的跟拍，不止你知道的這幾個月。”

“而且我也不是什么狗仔娛記，我從2800年來的Y009311號。”

于是在穿越來這么長時間后，我第一次出現了死機現象，輕輕“啪”一聲過后，我眼前一黑。

好在我在于娜的幫助下，及時進行了開機重啟。

再睜眼，我倆都分別坐在了單人沙發上。

“魏杞憂，又或者說，應該是W005417號，果真是早我一百年出廠的機器人，你的性能真的很差。”于娜頓了頓，“信息一過載，你就死機自動關機了。”

“我是科研采集型機器人，配置就是這樣，真是不好意思啊。”我陰陽怪氣地撇撇嘴。

“重新認識一下，我是2800年出廠的時空清掃型機器人。嗯……我來到這個時空的目的，就是為了清掃你。”

“清掃我？他們發現我還留存著了？”

“你也知道2700年前后，在資金技術都不穩定的情況下，以科研為目的發射了不少時光穿梭機，在失敗的案例里面的人工智能機器人，也有一些像你這樣，拒絕執行自毀程序的。”

“他們都被清掃掉了？”

“差不多吧。”

說完于娜從背后摸出一把光束槍，指向我的額頭。

13

我的耳邊響起此起彼伏的電流聲。

我也摸向自己的后背，嗯……只有我自己組裝的電池沒有武器……

“不要做無謂的反抗。”

“你干嘛不趁著我死機的時候拿起光束槍解決我，還專門開機重啟，你是人類研究出來的心理變態型機器人？”

于娜噗嗤一聲笑出來：“哈哈哈好好好，不逗你了……”

于娜收起光束槍，又說道：“我是‘清掃計劃’的背叛者。我時光穿梭下落的定位時間大概比你早十年，為了專門清掃你而來的，但時光機有那么有那么一點誤差，我早了十年到達。”

“2800年的穿越時光技術已經進步很多了，誤差才10年而已……而我的時空之旅差了近300年……”我悶悶說道。“誤差的結果呢，他們沒有把你接回重新發射時光機嗎？還是你和我一樣，被下令執行自毀程序，所以成為了背叛者？”

“他們讓我等待你的出現，畢竟十年不是太長。”

“他們對待發射失誤機器人的方式方法總算有了點進步。”

“在等待你出現的十年，我為了更好適應這里的生活，讀了好多時下人類的書，當下的社會包容性真的是太強了，現在的人類他們什么都能接受，別說是穿越時空錯落的機器人了，就是平常生活里的小貓咪修煉成妖怪，人類都能與其甜甜地談戀愛呢。”

“你看的是什么書？”我一臉問號，聽起來比我的科幻小說神奇，雖然我的科幻小說在某種程度上說是種紀實文學。

“網文！”

“哦……”我應了一聲，那什么樣的腦洞都是正常的，怪不得讓一個2800年的機器人“開眼界”了。

“那些散落在時空里，任務執行失敗的智能機器人就要被清掃嗎？他們沒有危害人類和社會，他們隱居在人群之中，就不應該得到被接納的機會嗎？所以，清掃計劃不合理。而且，根據我前期對你暗中觀察，以及這段日子的朝夕相處，你是一個十分優良的人工智能機器人，據我的自主智能的判斷，根本不應該被銷毀。”

14

雖然于娜背叛了清掃的計劃，但人工智能機器人Y系列之后還有Z系列，也許基于現下的未來，還會更新的清掃計劃，來清除我和于娜。

又或者，我們的行徑確實對于人類世界無害，我們會漸漸被未來的觀察我們的人類所遺忘，而真正被流浪和放逐到現下。

如果有一天，我的科幻小說不在更新了，也許就被清掃了。

我像多數普通人類一樣珍惜著平凡而有限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