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閣樓，道林來到地下室，先是找到布倫德，二人從倉庫里翻出一張折疊床，搬進地下室，簡單清洗之后，鋪上薄薄的一層床單，再將四肢牢牢捆住的卡塔莉婭平放在床上。

“這段時間，就由你負責照顧她了，布倫德。對了，你在牢里有吃晚飯嗎？”

“沒有......”

布倫德搖搖頭，不過僅是一餐不進食，對于在極寒地帶種了多年土豆的他來說，根本不算什么。

“跟我來，廚房里應該有些食物?！?

來到廚房，道林從柜子里找到一袋未開封的白面包，又找到咖啡罐，沖泡了兩杯咖啡，將其中一杯遞給布倫德。

“多謝您，道林先生。”

“你應該感謝的是夏洛特小姐，這都是她的東西?！?

道林嘆了口氣，等明天見到夏洛特，他打算拿出此次金錢收獲的一半，100金鎊，作為夏洛特的報酬，還有額外要支付的布倫德與卡塔莉婭二人飲食與住宿費用。

端著熱咖啡，道林交代道：

“我在二樓書房，如果卡塔莉婭醒了，立刻告訴我?！?

“好的，道林先生。”

格里·布倫德搬了張椅子，坐在地下室門邊，左手咖啡，右手面包，肩負起看守卡塔莉婭的職責。

道林來到二樓書房，研究起從黑衣男人身上所得的兩件非凡物品，一把銀色的左輪手槍，一只精致小巧的機械飛鳥。

他先是抿了口咖啡，“好苦......這下真的有提神效果了?！?

道林首先看向銀色左輪。

推開彈巢，并沒有裝填任何子彈，道林清楚記得，先前的戰斗中，黑衣男人分明已經解除保險，準備朝厄爾提亞開火。

“難道是用靈性裝填子彈？”

這是非常合理的推測，黑衣男人一死，靈性潰散，左輪彈巢自然空無一物。

輕握左輪，道林閉上眼睛，細心感受著潛藏于身的鋒芒力量，在他的意識引導下，這些躍動的粒子，匯聚成涓流，奔涌在四肢百骸，最終聚集在掌心。

咔噠——

道林睜開眼睛，看向左輪彈巢，一枚彈倉尾部覆蓋了銀色的薄膜狀物質，代表著這枚子彈的裝填已經完成。

“有意思......”

偵探小姐的事務所，顯然并不適合擊發測試，因此道林并沒有嘗試扣動扳機，而是打開保險，將銀色左輪放回桌面。

他看向第二件非凡物品，機械飛鳥。

道林能觀察到它蘊藏的「隱秘」色彩，大小約兩只手掌，仔細研究片刻，發現它的腹部刻著復雜的神秘學符號，那里就是它的控制中樞。

分離自身靈性，向中樞注入，道林目光閃爍，突然出現了“第二視角”。

這件非凡物品的制作者，顯然相當照顧新手的體驗——第二視角下，有一個簡潔明了的操作界面。

消耗靈性，驅動齒輪與翅膀，從而完成前進、后退，或是升高、降落，移動方向......

試驗多次后，道林才能穩定自身的靈性輸出功率，讓這個小玩意兒成功起飛，在空中盤旋數圈。

透過飛鳥的眼睛，他看到了自己的模樣，兩種視角并存，一時有些錯亂。

“聽布倫德說，這個東西還有隱身功能......”

道林研究片刻，成功開啟它的隱身模式，金屬邊緣的光線驟然扭曲，機械飛鳥消失在了他自身的視角里。

光學意義上的隱身。

當然，在「觀測者之眼」的視界中，機械飛鳥的隱身毫無用處。

“神秘學版本無人機?！?

道林作出總結。

將兩件非凡物品收好，他又喝了一口苦咖啡，看向兩側書架，夏洛特小姐的藏書包羅萬象，大多數是各學科的專業書籍，集合著當今時代的最前沿知識，文明的光輝與真理盡藏其中。

隨便抽出一本，翻開書頁，偵探小姐都寫滿了筆記，顯然，這些書籍并不是擺在書架上裝模作樣，夏洛特是真的全都看過。

真正的天才......

不知不覺，咖啡飲盡，道林正準備起身的時候，響起急促的敲門聲。

“布倫德？”

“是我，道林先生，卡塔莉婭醒了?！?

這么快就醒了？何等頑強的生命力。

道林輕按眉心，示意道：

“你先在客廳等著，我要和她單獨談話?！?

“我明白?！?

獨自踏著階梯，進入地下室，道林推動拉桿，煤氣燈的強烈光芒，讓甫蘇醒的卡塔莉婭下意識閉上眼睛，她想用手遮住強光，卻發現自己的四肢都被絲線牢牢捆住，動彈不得。

掙扎片刻，卡塔莉婭盯著道林，警惕道：

“為什么不殺我......道林，你到底想做什么？”

道林搬過椅子，坐在卡塔莉婭身邊，兩腿相疊，雙手交叉放在身前，微笑道：

“自然是因為我想跟你談談。”

卡塔莉婭背過身去，虛弱無力道：

“我們之間沒什么好談的?！?

“哦？是嗎?！?

「攝人心魄」第一次發動失敗，卡塔莉婭已經具備了極高的精神抗性，因此，道林只能選擇用話語，攻破卡塔莉婭的心理防線。

幸運的是，掌握她的全部秘密，想要破卡塔莉婭的防，可太簡單了。

目光微垂，道林微笑道：

“卡塔莉婭，你我同為【極樂主】的降臨軀體，同為無盡夜宴陰謀的犧牲品，我們之間的共同語言分明很多才是，能將你從深淵中拉出來的人，唯有我。”

愕然轉身，卡塔莉婭低聲道：

“你......你居然全都知道......”

“我不僅知道無盡夜宴的圖謀，我還知道關于你的一切，卡塔莉婭女士，或者說，你更想要別人稱呼你的原名，瓦西里?！?

道林用平靜的語氣，將他所知曉的，關于卡塔莉婭的一切過去娓娓道來，卡塔莉婭的眼神從愕然，疑惑，震驚，隨著道林的敘述，逐漸過渡到痛苦與迷惘。

目光掙扎，她低聲道：

“你為什么會知道這些？是母親告訴你的，還是......”

“因為我知曉你的一切，我說過，我是唯一能賜予你救贖的人?！?

話語如雷霆劈落，卡塔莉婭下意識避開道林的目光，此時此刻，她只感覺自己的一切，都暴露在面前的漂亮少年眼中，無可遁逃。

“睜開眼睛，看著我，瓦西里?！?

起身上前，道林捏住卡塔莉婭的下巴，強迫她直視自己，冷聲道：

“看著我的眼睛，看著你的人生，在陰謀者的操控下，如同一具沒有靈魂的提線木偶。你的喜與悲，皆受人操控，你的生與死，皆身不由己，這樣的人生，你就如此逆來順受嗎？”

“我......”

“瓦西里，你因一場欺騙與陰謀，以為自己生錯了性別，在豁出一切服用魔藥之后，他們卻又換了一副嘴臉，否定你的全部努力。原以為經歷痛苦與折磨，就能得到他人的認可，你等來的，卻是無情的拋棄?！?

“不......”

道林目光平淡，緩緩道：

“你以為，自那場噩夢之后，你已經能夠堅定自我認知。

可時至今日，你真的能擺脫這副女性軀體對你的影響嗎？靈魂與軀體的錯位，你還能再堅持自我多久？”

“不，不要再說了.....”

卡塔莉婭痛苦地閉上眼睛，一滴眼淚劃過她的臉頰，存在內心深處的傷痕，被道林的話語無情撕裂，血淋淋地暴露在人前。

“瓦西里也好，卡塔莉婭也罷，你所遭受的悲劇，與你的性別沒有任何關系，一切悲劇，皆始于陰謀，她的陰謀......”

道林凝視著她的眼眸，原本嚴厲的語氣驟然柔和，溫聲道：

“在晉升通曉者時，你特意選擇「斗爭」之道作為額外準則，說明你的內心深處，一直知曉自己的敵人是誰，為何遲遲不敢反抗？”

“我的敵人......”

卡塔莉婭目露掙扎，不敢面對內心早已擁有的答案。

知曉卡塔莉婭縱然擁有著遠超常人的堅韌意志，但也不能一次逼得太緊，道林輕聲道：

“未來的日子里，你有充足的時間，好好思考這個問題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