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唐初已有,兵之戍邊者,大者稱軍,小者稱守捉、城、鎮。
軍內有坊,置坊主一人,冶民事,檢查戶口,勸課農桑,軍使下面有副使、營田副使、倉曹參軍、兵曹參軍、胄曹參軍。
不過唐時的軍雖具有軍事兼民事的雙重職能,但要么是在邊地,像是營州龍山軍,要么是寄冶于州縣,像貝州臨清軍這樣,真正將軍悉數升作等同于州縣的行政單位,那都是宋初時候的事了。
在朱友孜的理解中,朱溫別置這么一個兼管軍政的軍出來,要么是存了鍛煉他施政能力的意思,再要么就是他想將此當做一個試點工程,有在別鎮設置軍的打算。
無論從哪方面講,他都沒有懈怠的理由。
是故一連幾日,朱友孜都是帶著朱彥讓和親兵康延孝等四處勘察地形,不過他沒有走訪全縣,只是走訪了祖輩陵寢所在的芒碭山一帶的鄉邑村落。
碭山縣雖是帝鄉,但地理條件算不得多么優越,人口固然也稱不上殷繁。
不過在朱溫代唐將碭山升格為赤縣,也就是京師直屬縣之后,人丁驟增了不少。
這當然不是朱彥讓這個縣令“促生”工作做的好,而是身為外戚的王長史會來事,主動向其余三縣縣令施壓,遷居了幾家豪強近一千多戶百姓充實帝鄉,讓碭山縣的人口突破了上縣大關。
現下碭山縣有六千多戶百姓,十九個鄉,朱友孜沒有那么大的胃口,也不想喧賓奪主,畢竟還是要和朱彥讓搭班子的,哪里能將人家手下的這點權力全虢奪了。
慎重考慮之下,他選取了芒碭山北面的四個在同一緯度上的鄉作為崇德軍的轄地,若從高空向下俯瞰的話,視覺中會出現一個立得端端正正的八寶葫蘆。
至于崇德軍的治所,則是讓朱友孜定在了朱溫故里,衣錦鄉午溝里。
這四鄉都是大鄉,合起來有一千六百零一十三戶,八千七百八十六口人丁。
當然了,這不是朱友孜圈其為崇德軍轄下的主要原因。
首要原因自然還是因為朱溫父祖四代人都葬在午溝里。
二則如此一來可以囊括芒碭群山,而芒碭山地貌齊全,難得有山有崖有林,是個天然的練兵之所。
三則此地南面的芒山鄉恰好處在與亳州、徐州二州的交界上,徐州、亳州自古以來便是人杰地靈之地,帝王將相扎堆出的地方,朱溫麾下大將朱珍、朱漢賓、劉知俊、徐懷玉、張朗就是出自此二州,朱友孜也有意從這二州募壯士為兵,再募些文士充當軍下邊的那些小官,丞啊尉的。
時下正是農忙時節,民夫鄉人不是在收麥就是在趕場,崇德軍的衙署、大營一時半會兒也立不起來,因而也沒有個固定的辦公地點。
不得已,朱友孜只好先占了衣錦鄉的鄉寺,充作臨時的辦公地點,令朱彥讓頒布了將衣錦鄉、安定鄉、太平鄉、芒山鄉四鄉析出另置崇德軍的行令。
行令既下,不管是懷著怎樣的心思,四鄉的鄉長、里正、村正都必須得來拜見朱友孜這個直屬上官了,不然,一個藐視上官的罪名是跑不了的。
于是過不久,一群鄉里的風云人物就呼啦啦的涌入了鄉寺小院,引得鄉寺近郊的百姓忍不住駐足觀望。
“怎么這么多的鄉長里正,這是要作甚?”
“乖乖,小村村正根本連院子都擠不進去。”
“你眼瞎啊,沒看到鄉寺外頭道旁那一排排的軍帳,上頭來了大人物。”
“大人物,有多大?”
“反正肯定比朱縣令官大,你是沒見人家那兵丁,一個個的殺氣騰騰,比咱州府里的土團威風十倍還不止。”
不說這邊鄉民這邊議論紛紛,只說諸多鄉里人物齊齊拜見,又是弄出好大動靜。
“下吏朱彥霖(xxx)參見殿下。”
二三十人齊齊叩首下拜,聲音轟然一片,傳遍了整個鄉寺前坪,又將在外的鄉民給一驚,也不管什么農活兒規矩,都湊熱鬧似的往這邊趕來。
殿下。
是個王……噯。
雖然當今天子朱溫就是出自本鄉,并且在他發跡之后就將此鄉改為了衣錦鄉,但實際上他卻從未回來看過鄉里鄉親哪怕一眼,這下聽說來了個王,眾人自然想來瞧個究竟。
不過眾人也都知趣,只在百米之外遠遠圍觀。
“興”。
朱友孜站在鄉寺臺階上,神色淡淡,對著這些前來拜見的鄉長、里正、村正揮了揮手,示意他們免禮:“哪幾位是鄉長,入堂敘話吧。”
“下吏聽令。”
人群中,四個大腹便便模樣的中年男子起身出列,躬身領命。
與唐初時候鄉長、里正、村正等鄉官還是流外吏職、縣衙專門選勛官六品以下及白丁清平強干者充任不同,當世的鄉官都是由村民從富戶中推舉,肩負著為貧弱者代繳賦稅的重任,三年一換。
如果征稅不利,一直繳不上欠稅的話,會被判刑,加上重役。
是個人人唯恐避之不及的官兒。
輕則破財,重則破家。
除了朱彥霖這種有個縣令哥哥,在本鄉也是頗有勢力的人,沒有哪個真愿意做這費力不討好的官兒。
是故一進堂,幾個人就苦著臉,汗流浹背。
“從今往后,衣錦、太平、安定、芒山四鄉就由陛下新置的崇德軍來管轄了,蒙陛下信重,授我崇德軍使一職,崇德軍治下軍政民政一應大小事務,悉數由我掌管。
本使剛到貴鄉,對這鄉情不熟,民政之事就有勞諸位多多費心了。”朱友孜坐定后,也不廢話,開門見山道。
“不敢,不敢。”
“下吏自當盡心盡力……”
眾人異口同聲的表態,既然此事已經塵埃落定,那他們自免不了換一種思維,如今崇德軍是置下來了,它下邊的尉、丞不是還空缺著么,再不濟,還有司功、司倉、司戶等官兒呢么。
這總比什么勞什子的鄉長要強得多吧。
況且這位英王殿下擺明了是出來鍍金歷練的,要是能攀附上,為子嗣們混個官身,那可比什么都強。
這么一想,眾人心中頓時平衡了許多,或許本鄉劃歸軍管,也不是那么糟糕嘛。
對眾人的態度,朱友孜還算滿意,看著底下神情各異的眾人,他微微笑道:“那么,就請諸位同本使報個名號,再說說鄉里情形,教本使對諸位以及諸鄉也有個認識。”
“是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