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火洶洶如火焰巨人，將空氣燒得炙熱。

林間風越發強勁，催促著山火前行。

濃烈的血腥氣中纏繞著樹木，間雜有草藥般馥郁的清香。

“艾草的味道。”

高勃抽動著鼻子，順手將地上的野生艾草全部拽了下來，放在兜里，快速逆風而行。

一條山澗溪流循河段向下流淌，敲擊著清澈河道下的鵝卵石。

線條般粘稠的鮮血流在溪水上，蕩開成了無規則的血條。

無頭狼身“咚”入溪流，立時鮮血暈成了一朵曼珠沙華。

許離用淵龍劃開狼皮，血淋淋的狼肉沒有絲毫雜毛，腰腹還在鮮活地跳動。

一刀入肉，順著脛骨在野狼的腹肚肋腿間優雅地游走。

刀背一挑，狼軀便分成了一塊可以做成精致標本的狼肉。

接著，他隨手一抓，就將敞開的內臟一坨一坨地往外拽出。

高勃和趙愷看得真切，大量的鮮血及雜碎掉在地上，染紅了許離的雙手，

最惡心的要數野狼的腸子，又粗又長，粘膩柔軟，躺在地上，就像一堆惡心的蛆蟲。

解刨的場面腥氣熏天，但許離卻沒有任何惡心反胃的感覺。

他嫻熟地分割狼肉，又用溪水清洗干凈，架起木堆，生火，烤肉。

高勃喘著粗氣，不去看地上的骯臟之物，急聲道：

“許英雄，此地不宜久留，我們還是盡快離開得好！”

許離淡然道：

“我們在山火的上風向，怕什么。”

高勃左右看去，道：“唯恐林中野獸暴動，那可比狼群還要危險！”

許離坐在地上，一手捻著木棍，翻轉著串在上面的狼肉，悠哉道：

“這么大的山火，那白蛇只要不傻，肯定會有所察覺……吃飽飯才有力氣應對接下來的危機咯。”

高勃眉頭深皺。

他們的目的本是幫趙愷尋找他的父親，眼下卻被扯入了一樁離奇怪異的事件中。

許離實力高絕，又有非凡之智。

他定然已有猜測……

白蛇、山魈，寺廟九個頭顱，消失的方丈和趙隊主……

活著回來的趙愷！

他颯然回頭，看向坐在地上大口喘氣的趙愷，難道……他在后院見到的頭戴面具，身長四臂之人，就是趙隊主？！

只有這樣才解釋得通趙愷為什么能活著回來！

但是趙隊主又為什么會……

他明明是獨臂啊！

“你身上好香啊！”許離嗅了嗅道，“什么東西，給我點。”

高勃從懷中取出幾根艾草，說道：“這是草藥，可以用來止血治外傷……”

許離一把抓來，順勢丟入火中，一股氤氳的清香頓時撲入滋滋作響的狼肉里。

“……”

火堆噼里啪啦作響，樹枝咔嚓炸裂。

一只圓斑點點的獸腳將地上的樹枝踩斷，竄入灌木堆里，又閃身入密葉叢中。

透過熹微射入林中的陽光，隱約可見一只成年的黑豹。

它大瞪幽綠的雙眼，死死盯著許離，以及他身邊的狼肉。

許離脊背一陣寒顫，心有所感地側臉看向黑暗的叢林。

他微瞇雙眼，左手翻轉著木枝，右手已然摸向刀柄。

高勃見狀，立時抽出腰間鋼刀，警覺了起來。

“噓！”

許離吹了口氣，嘿然道：“沒有攻擊我們，看來是只友善的小動物。”

高勃吞咽口水，忙道：

“在哪？在哪？它在哪？”

許離沒有回他，拔出淵龍，挑起一塊鮮肉，扔入前方的密葉叢。

黑豹張開獠牙大嘴，捯刺如密林的舌頭舔舐了一下口周，精瘦的身軀往前一探，狼肉就進入了它的嘴中。

“鮮美的狼肉，好極了！”

低沉而富有磁性的聲音傳入許離的耳中。

他神情古怪，高聲道：

“閣下是人？還是非人？”

高勃和趙愷一驚，連忙轉頭向許離說話的方位。

前面漆黑一片，他們什么也沒有看到，什么也沒有聽到。

黑豹隱匿在密葉中，摩挲之聲莎莎入耳。

“人類，你們做了壞事。山神大人很生氣，后果很嚴重！”

它的聲音逐漸高亢，這一次就連高勃和趙愷也聽得十分清楚。

他們面露呆滯，驚詫道：

“山神？！”

黑豹繼續道：

“神麇山之神，乃操蛇之神！”

“此山中一切，皆為山神的生靈，而你們竟然放火燒山，毀壞神麇山之根基！”

許離撓了撓頭，這鳥世界還有神？

那這神是善神還是惡神？

如果殺了神會不會得到什么獎勵？

一瞬間，他的腦海中閃過這三個問題。

但還未來得及細想，黑豹已經走了出來。

矯健的身姿，光潔的毛皮，與那粗糙的狼王和狽完全是兩種生物。

他連忙道：

“你說神就神？我又沒見過，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在誆我們！”

高勃汗如雨下，恭敬道：“請尊敬的……山神息怒，我們是因為被狼群圍攻，無可奈何之下，才放火逼退它們……”

黑豹的雙眼一直放在許離身上。

許離晃了晃烤熟了的狼肉，一口下去，又燙又鮮，就是淡而無味。

“人類，你放火燒山，讓無數生靈死亡，無家可歸，罪行滔天，當以天罰誅之！”黑豹低啞著聲喉說道。

許離哼笑道：“你說的那鳥山神在哪？如果真有神，讓他出來見我！鬼鬼祟祟干什么！”

黑豹身息皆是一滯，沒想到眼前的這個人類竟然對山神如此不敬，暴怒道：

“人類！你對山神不敬，必遭天譴！”

“聒噪！”

許離“噌”地竄身而起，凜凜的刀光如匹練繞柔，鋒利的刀刃直直破開黑豹的頭顱，鮮血激射，黑豹頭身掉落在地。

“還以為是個友善的小動物呢……”

他邊吃狼肉邊嘀咕道。

高勃大驚失色，結結巴巴道：“山，山，山神！它可是山神的手下……”

“什么鳥神不神的！”許離不耐煩道，“有本事讓他出來溜溜！”

高勃頓時無言，緊張地看向四面八方。

……

“嘶！”

白鱗之蛇吐血分叉的信子，幽幽的目光在黑暗中恍恍惚惚。

“這個該死的人類……不怕妖，不畏神，到底怕什么啊！”

“都怪這個混蛋！打亂了我所有的計劃安排！”

“破不了佛身，得不到舍利子，完不成師尊的任務……”

白蛇一臉焦躁不安，卻不知該如何是好。

殺也殺不得許離，嚇也嚇不走他。

這禿驢坐在這兒不動如山，早晚會被他們找到。

現在唯一的希望……

它看向坐在黑暗中的趙全安。

如果引渡入魔道的趙全安還不是許離的對手，那它只能無功而回了！

師尊！

偉大的佛圖澄師！

我已竭盡所能，奈何敵人太過強大！

除非，使用那一招……

可那樣之后，我是否還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