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臣來遲,請皇上贖罪!”
凡事兒都沒有一蹴而就,人的野心也是一點一點的膨脹起來的。
眼下是永樂五年,紀綱的野心還沒有膨脹到未來那個學著趙高指鹿為馬的時候。此時的他仗著自己受到朱棣的寵幸壞事兒做盡,時有僭越之舉。但這一切也基本上都還是小心翼翼的只敢偷偷摸摸進行。
此時的他還沒有走到準備謀反的這一步,心中有一點點‘可以取而代之’的苗頭卻也真的不敢這樣干。
他還是很清楚自己的權利是來自于朱棣的背書,倘若失去了朱棣對他的寵幸,那他很快就會從這個權利的巔峰跌落下來。
而一旦跌落,他就永遠沒有再爬起來的可能性。
就不算想要踩著自己的尸體向上爬的,就自己干的那些事情也不乏趁機給自己多踩幾腳的。
這次朱棣前來,宮中既無人告知,來了之后直奔詔獄。這是一個非常不一般的信號,極有可能是自己即將失寵的前兆。
他必須迅速補救。
“五月中旬寧國府犯上作亂的官吏是否都關在你這?”
朱棣見紀綱來了,臉上是不喜不怒似乎就和尋常一般道:“將人押來,朕有話要問。”
“陛下,這些...”
紀綱腦子飛速運轉,五月中旬寧國府有官員因所發俸祿為寶鈔,不滿鬧事兒。當時是錦衣衛出動彈壓,人也確實關在這里。
這本來就不是什么大事兒,自皇上下旨只用寶鈔交易之后幾乎每月都會有這種事情發生。
先前皇上是從來都不會過問,奏疏批上去之后就等著開刀問斬就行。
怎么今日突然關心起此事了?
“怎么?”朱棣突然臉色一變,微怒道:“朕想親問犯人還得經過你的同意?還是說偌大一個錦衣衛統統都是酒囊飯袋連個手無縛雞之力犯人都看不???!”
“陛下息怒!”紀綱誠惶誠恐。
他一時半會想不明白為什么皇上突然問起那些事情,但實質上他也不擔心什么。
這些人犯上作亂是事實,只是一時摸不準皇上的意思。
感覺似乎是在敲打自己。
敲打自己?
為什么?
紀綱一時半會想不出個由頭來,只能趕快讓人將關在這里寧國府的鬧事官員給帶上來。
沒過一會,一個蓬頭垢面,破衣爛衫,渾身上下幾乎沒有一處好的地方的人被錦衣衛給拖到了朱棣的面前,像是丟破麻布袋一樣隨便的往地上一扔。
“稟皇上?!蹦莻€帶他上來的錦衣衛抱拳道:“此人為寧國府通判,為建文亂黨,五月中旬煽動寧國府的官吏作亂,帶頭打傷巡按御史,寧國府知府等官吏數十人?!?
“臣等奉命彈壓,將此人與其他亂黨一同捉拿,現全部關押詔獄等候處置?!?
朱棣并沒有聽錦衣衛所說的,他只是打量著眼前的這個人。
蓬頭垢面,遍體鱗傷,眼神呆滯沒有一絲一毫的光芒。從剛剛被拖行過來,他就如同一個提線木偶一般毫無作為就算是聽到自己是皇上眼中也沒有冒出任何一絲光芒。
看到如此,朱棣的心中便已經有了答案。
可他還是問道:“你為何要犯上作亂?”
“罪臣不知天威,不念天恩,妄圖復辟建文舊朝....”
這人聲音沙啞,說話倒也算是連貫,只是這聲音既沒有恐懼也沒有半分的誠懇,就是背書一般將別人要他說的話都說出來而已。
“朕沒問你這個,朕問你為何犯上作亂!”
朱棣不耐煩的打斷道。
“罪臣不知天威,不念天恩,妄圖復辟建文舊朝....”
那人又把剛剛的話重復道。
“是對朕給你們發的俸祿不滿么?!”朱棣又一次打斷問出了自己想要知道的。
這一次那人的停了,他并沒有像是剛剛那樣迅速又木訥的接上剛剛的話,他微微抬著頭盯著朱棣,眼睛像是亮了起來卻又迅速的黯淡下去。
“罪臣不知天威,不念天恩,妄圖復辟建文舊朝....”
這一次朱棣不在問話而是等著這人將話全部說完,再問已經問不出什么了,但朱棣也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他站起身。
“這就是朕的錦衣衛么?”
“好...好...”
“做的可真好!”
“亦失哈,回宮!”
“恭送圣安,圣躬安!”紀綱跪地恭敬。
等朱棣的鑾駕消失在鎮撫司,紀綱的臉色突然就陰沉下來?;噬蠈﹀\衣衛不滿了,這到底是為什么?以前從未出現過。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是因為冤案被人揭發了?
不太可能吧?且不說有沒有人感向皇上告發,就說所謂的冤案這個事情那也是可大和小。
錦衣衛與其說監察百官,不如說是威懾百官。錦衣衛做事兒不經大理寺,也無需證據,只要一個莫須有就可以將官員抓來然后屈打成招。
詔獄里關押的犯人,有多少是有真憑實據,有多少是莫須有的,又有多少是他紀綱自己為了斂財抓進來的。
他紀綱都有點搞不清楚。
而皇上對錦衣衛抓人從不過問,因為皇上自己心中也明的跟鏡一樣,錦衣衛抓來的人有多少是真的該死,有多少人是真的奸佞。
但他從來不管,皇上要的就是錦衣衛讓百官惶惶恐恐,終日提心吊膽,為他盡心做事不敢有二心。
為何今日突然要變了?
“近日是誰在皇上身前當差。”紀綱臉色陰沉道:“我要知道近日皇上都去了什么地方,見了什么人,做了什么事情?!?
凡事兒都有個前因后果,皇上是不可能一下就性情突變對他紀綱不再信任。
如果自己不盡快搞清楚這些進行補救的話,那自己極有可能是撐不到飛鳥盡,良弓藏,走兔死,走狗烹的時候了。
過了一小會一個年輕的錦衣衛就來到了紀綱的身邊,他單膝跪地抱拳到。
“中所千戶劉堅見過指揮使。”
“劉堅...”紀綱臉色陰沉,打量眼前的小伙子道:“最近這幾日皇上都去了什么地方,見了什么人,說了什么話。”
“這...”劉堅面露難色,他的中所與左所、右所、前所、后所一并負責是皇上儀仗和護衛。
即使紀綱為錦衣衛指揮使統轄整個錦衣衛,按道理他也無權向他問詢皇上行蹤。
“我看你是在皇上面前當差當久了。”紀綱見劉堅不說話聲音便更是陰狠了一番。
“忘了家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