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呼出一口氣,回他一句,“你就當個人吧。”他發來一個粗略微笑的表情,有些話不用說,既然放下就讓它隨時間散落吧。
關了手機,坐在床上看著窗外面樹枝樹葉飄搖,眼睛有一瞬間呆愣,課業輕松又帶著些繁重,及至年底,寒假第一趟先回家。
我自己坐車回去的,沒有去聯系他們,回家前先把長發剪到及肩長度,頭發短了些,也輕松利落了好多,自己感覺舒服就好,到家安靜清冷的感覺,但也沒有太陰森,隔壁叔叔阿姨一直給有打掃,除了沒有活泛的人氣,別的都挺好,把發繩摘下來,現在及肩飄散剛好松落,不用老是扎著辮子。
回屋看看柜子隔間被我用瓷杯放的一杯黑土,隨時間表面已經浮出干燥的黃土氣,我捏起一點揉搓,里面隱隱有一點沙礫,我皺皺眉頭,總感覺沒那么簡單。
一邊有些時候未見的子夜現身出來,也可能因為是白天,他白的透明,嘴唇灰白,氣色干涸,營養不良的感覺,我看著他這樣子,也沒有太大驚異,坐躺靠在床上,看著他交握著的雙手,一副好孩子站立的模樣,我問他感覺怎么樣,他抬頭瞬間神采奕奕的眼睛發亮,說,“土心很好,就是發展緩慢。”
有進展就好,看見他和他有關的名字就想起祁夜,不知被師兄藏哪去,一點風聲都沒有,他看我在思索,便悄悄坐在我身邊沙發邊角,看著這個沒有什么容顏變化的少年,我奇怪用眼神詢問他,他小心翼翼的嘴唇蠕動,又欲言又止,我讓他有什么就說別怕。
他這才張嘴,輕聲問我,“你知道顏因姐姐在哪嗎?”聽到這個名字我有了一瞬怔愣,我說看著他總有什么想不起來的事情,真是靈光一閃而過,全都對上了,我問他,“你倆什么關系。”
“她,她是我的姐姐。”他清亮的眼睛不像說謊,我撓撓頭,奶爺和奶婆啥時候老來得子了,一點都沒有聽說過,而且他這身上微弱的地氣真是不像同脈,我都懷疑的盯著他,順便懷疑自己的記憶是否又錯亂了。
看我思路不清晰的樣子,他也知道問對人了,“我們不是親脈,只是她的一點地支,……”我一聽恍然大悟,這才差不多,太匪夷所思了。
“阿,因姐姐,你找她是有什么事?”他嘆了一口氣,像是思念一個古老的人,又像是敬仰的一個偶像,同支同脈難免比我們顯得親近,我理解不了但是還是認同。
“她現在很累,在休息養神,你有什么想說的我可以幫你傳達給她。”他現在還離不開這塊土質,需要修滿五年之久,而且以他的靈魂和姐姐差之十萬八千里,別妄想了。
我看著他還是有些思維渙散,腦海出現一絲靈光帶著不靠譜的主意,搖搖頭揮散這份思緒,未免想太遠。
他也知道一切都是妄想,低著頭散發著地氣的黑色暈霧,我覆上他的手讓他稍安勿躁,他回到木龕,我躺在床上玩著手機里的一些小游戲,門鈴聲響,我沒理會,一會兒傳來鑰匙開門的聲音,再等一會兒我房間門開,我們四眼相對,是師兄,我疑問的看著他,他關門進來坐在沙發上,好像很累,手指揉著額頭,撫平皺著的眉疙瘩,我也關了手機坐起,盤腿靜靜看著他,就像等待聽講的學生。
他休憩片刻,看著我也有些口難言,怎么了,我是苦瓜吃多了嗎,見我都言語即止,我都沒興趣了,肯定也沒有什么好事,等他還未張嘴,我就把我疑問的話問了出去,祁夜去哪了,弄哪去了,我的好脾氣僅限他們,未結的總要面對面對才能氣消,他聽到這都被我氣笑了,走到我身邊蹲下抬頭看我,我也不甚親近的看著他,對他的溫柔有了些許免疫,“喲,還是生氣的小鼓包呢。”說著就要捏我的臉蛋,我躲開,想起我剪掉的發,他肯定也有發現。
但他卻不在意,如果不是靈魂隨時間也沒有太多變化,他冷靜的像另外一個人,心如止水般的平靜,我也闔下眼,這也許是最好的結果,沒走到最后一步誰也不知道結局,但在當下這已經是最好了。
他也低著頭看著床上他搭著的手,白而秀氣,蔥蔥玉指,再看看我的,比他的骨節還要堅硬,就剩一身硬骨。
我現在和誰都沒有親近的感覺,每個人心里都有自己的一番小天地,就隨著自己的洪流慢慢走吧,我也累了,自私一點。
隨即又想到,幸好不是地母姐姐的頭發,剪掉她一根就有千刀劃刃蝕骨破碎的感受,而我不在意這些,身上的累贅越少越清利。
他最喜愛我的長發,他一定也有一絲難受,但他從不面顯,我也不愛戳穿。
“做你想做的,我不會離開你。”這次的他沒說永遠,看他離去的背影,我眼淚滴落,心里有什么在流失,但我無力挽留。
突然出現的玉清天尊,用神綹拂過我的頭發,“真心的沒緣分早放下對你兩都是一種成全。”如果說剛才只是鹽水,那這就是天上無端撒鹽了,氣的我都無力回嘴。
師兄的心一定很痛,但就像師尊所說,清楚的明白總比清楚的糊涂活著松快很多,尤其師兄這種聰明人。
我紅著眼看著一邊閉目打坐的師尊,這一身白衣和白天都融進去了,我也不敢打擾,關門出去看著忙活做飯的師兄,眼睛看不出一絲異樣,越是這樣我越是愧疚,他多心痛都不會顯人前,我也幫著他做,就好像回到天上我們還未涉及愛情時松快的相處,我是很希望他幸福的。
兩人吃飯也安靜的只有夾筷聲,誰也不敢先開口打破,祁夜在哪也許是真的不重要了,但該出的氣總要發出去的,不能對師兄,只能再等等看了,狐貍也總有露出馬腳一絲半縷的時候,別讓我逮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