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知安坐在一個大型百貨商場天臺,雙腿搭在外面,搖搖擺擺。他媽媽看到我,像看到百八十斤金子一樣,把我拉過去“知安,你看,林冉來了,林冉來了!”她沖樓上喊,許知安的低下頭,看到我,笑了起來。他說:“又見面啦!”
“許知安,你下來——”他還是笑著,搖搖頭。許知安媽媽急了眼,他說許知安得了焦躁癥和重度抑郁,叫我不要刺激他。“你們當初不逼他出國,他一定好好的。”她面紅耳赤,不再說話。
“你們誰有水果刀啊?”我在人群中詢問著,周圍看熱鬧的人很多,很快就有人遞了一把水果刀上來,看起來很鋒利。
我把刀架到自己脖子上,周圍的人顯然被嚇到了。“許知安,你想死——那就一起死吧!”我用盡全力,我撕心裂肺。
許知安慌忙站起身,在那里直直的站著看了我半分鐘,又坐了回去。他還是不下來。
突然商場放起那首我和許知安曾經并肩聽的那首歌,“從你的全世界路過,把全盛的我都活過”。我知道他是為了再見我一面,所以我才必須要救他。
我手上微微用力,鋒利的刀尖刺進我的皮膚里,然后我感受到鮮血,從我的脖子一滴一滴往胸前流。今天為了去見陳眠,我穿了一身白裙,殷紅的血在裙子上很明顯,可以說是刺眼。
而許知安看到后,終于起身,跌跌撞撞的往樓下跑,我的命對于他來說還是算重要吧。
許知安的媽媽看到他下來,就像丟掉一顆棄子一樣推開我,她說,克死了自己的爸媽,就不要來害她的兒子了,今天她還是謝謝我,希望我不要再出現了。
看著她向許知安奔去的背影,果然,狗改不了吃屎。
我用裙子擦掉刀上的血跡,歸還到人群中。剛剛那個司機可能在看戲,還沒走。
“師傅,麻煩送我去一下醫院。”我盡量不讓血沾染到他的車上。“小妹妹,你真勇敢嘞,剛才……”
……
住院那幾天,許知安來找過我,但都只是站在門外。我跟他說,如果他死了,第二天就會在地府見到我。或許這句話讓他誤以為我們還有可能,我卻只是不想讓他死而已……
陳眠,我的愛人,被他送進監獄,我卻還要用命來保證他的死活。我想我不止是怨了,我還恨。
我在醫院的夜里,無數次回想起他媽媽說的話。是對的,我的爸媽,陳眠,黑風他們,還有許知安,他們是我親密的人,卻都離我而去。或許我才是那個該死的人吧……
清明還有幾天,我提前回老家看了他們一眼又回到市里,我想再見陳眠一面。
脖子上的傷好的差不多了,還是有個淺淺的疤,我拿出陳眠送我的絲巾,系上應該看不出來。可當我坐到陳眠面前,拿起電話機的第一句話,他說“林冉,你脖子受傷了,怎么搞的?”
差不多快兩個月沒見他了,他穿著統一的服裝,剃了寸頭,還長了點兒胡子。
“我好想你。”,就短短四個字,我卻泣不成聲。
“我也想你,林冉,多來看看我吧,這樣我會覺得七年很短。”陳眠眼含淚水,抬起手在空中微微扶動,就像在摸我的頭一樣,只不過隔著玻璃。
“對不起,陳眠,七年太久了,我等不了你。”我想如果我是陳眠,我一定會很心痛的。
我看到他空中的手緩緩放到桌子上,臉上錯愕然后慌恐,淚珠不受控制的一連串打在桌子上。這是我第一次看見他哭,他用手背慌亂抹去臉上的淚,拿電話的手微微顫抖。
“沒關系,林冉,等不了我沒關系的,你也不用嫁給我了,我也不娶你了……”淚珠啊,抹不完。
“戒指,你丟了吧林冉,許知安,對,你去找許知安吧,他現在可以保護你了……”陳眠聲音顫抖,眼淚浸濕了衣袖的一大片“我求你了,林冉……你嫁給許知安也沒關系,我求你……”甚至,他用了祈求的語氣,我放下電話機,早已泣不成聲。
管理人員見他失控了,要把他帶走,在那最后,他用手語對我說了最后一句話:好好活著,我求你。
陳眠到底有多了解我呢,甚至比我自己還要了解我自己。就淡淡的,簡單到不能再簡單的話,他卻知道我不是要離開他,而是要離開這個世界。
是的,陳眠是從來不會誤會我的。
……
回到縣城,回到那個家,幸福和痛苦此起彼伏的地方。這里的每一方寸,爸媽,我和陳眠都踩過,廚房里的每一副碗筷,都曾有過我們的指溫。
陽光順著光射進來,照在陳眠打電動臥的地方,我看到他安然無恙地坐在那里。
他說,林冉,你又受傷了,呆不呆啊?
他說,林冉,你怎么又不換鞋。
他說,林冉,如果我有幸聽到你說“要”,看到你帶上戒指,我就帶你去結婚。
可是云遮住了太陽,沙發上的光輝黯淡下來,陳眠也消失不見了。我不想去抓他,我也抓不住他。
就用我落下的淚作為我們的結局吧。
我學著媽媽的樣子,把家里打掃的干干凈凈,換上媽媽送我的,18歲生日禮物,這是我第二次穿它。畫上精致的妝,盤好頭發,脖子上是陳眠送我的戒指,看著鏡子里的自己“林冉,你今天真好看。”
從白天躺到黑夜,我用幾個小時去回望我這短暫而坎坷曲折的一生,窗外燈火闌珊。
我劃開手腕,太寂靜,能聽到皮肉撕裂的聲音,血液噴了出來,濺到窗簾上,看來,我還不能像我母親一樣干干凈凈的走。
無所謂了,睡吧睡吧,林冉,馬上就能見到媽媽和爸爸了。
我沒給陳眠留下任何東西,原諒我的自私,陳眠,七年,你能忘了我吧……感受血液滴落,時間沉淪,是我糊涂了,無盡的深淵里是不需要光的。
或許,生不見安,死亦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