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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云中小院

  • 云中忘
  • 冰糖山楂
  • 10818字
  • 2023-05-21 14:34:15

我被師兄撿到那年才八歲,在忘界山下面的村子里,師兄白衣飄飄好似仙人下凡,我彼時雖未脫稚氣,卻已初顯美人之相,所以他才會為了我甘愿替我贖身。

好吧,我確實做了一丁點的美化。

我覺得我腦子不太好使,是有病的那種,比如我不知道我是怎么來到的忘界山,也不知道我要到哪里去,在山下游來蕩去許久,我實在餓的受不了了,看到早餐鋪老板去解了個手,馬上伸出我黢黑的手,去觸碰那白蒙蒙、飄著肉香的包子。

事實證明人是不能太貪心的,我拿第三個包子的時候,剛好被包子鋪老板回頭看見了,他還沒來得及把自己褲子整理好就匆匆朝我這里奔來,嘴里還罵罵咧咧的,勢要將我綁了沉河,可見忘界山的民眾是多么彪悍,法律意識是多么淡薄。

我死死攥著三個熱乎乎的大包子,為了怕掉塞進了我的衣服里,玩命式的往巷子里瘋跑。我畢竟手短腿短,很快就被包子鋪老板追了上去,他像提小雞一樣將我提了起來,惡狠狠地要把我扔到河里去,我吱哇亂叫對著四處的百姓喊救命,但是他們全都避開了,正絕望之時,我隨手拉住了旁邊一人白的似紗般的衣袂。

“好心的哥哥,求求你救救我吧,我真的是太餓了我才會去偷包子的,我會洗衣做飯,我可以做奴做婢,求求你了?!?

我低著頭不敢看他,也沒有放開他的衣角,我只聽他如玉盤清脆的聲音說著要將我帶走,給了包子鋪老板幾文錢,老板立時將我摔在地上。

我如臨大赦,顧不得身上疼痛,馬上爬過去緊緊抱著他的腿,哭喊著讓他不要將我丟在這里。

我哭得太大聲,竟然昏睡了過去,也有可能是餓暈過去了,醒來以后就在一間竹屋里,四周都是云和霧,只一間院子種著花和草。

我起來還覺得渾身有些酸脹,出門一看,只見一名背影倩麗的女子正在擺弄花草,淺粉色的衣裙襯得她像是天上的仙子。

“姐姐,請問……”我怯生生地開口,她轉過身來柔和地看著我。

“醒了嗎?餓不餓還要不要再吃點東西?”她的聲音似水,容貌如仙,一雙明眸似秋水,看得我像要墜入她的眼神里。

她看我呆住了,輕笑出聲,這一笑真是顛倒眾生,院子里的花花草草都顯得黯淡無光了。

“怎么了?是身上還有哪里不舒服嗎?”她走近我,因著身高比我高一截,半蹲下來,伸出纖纖細指,想來探我的額頭。

外面的動靜吵到了里屋的男子,里面的竹門一響,傳來一陣快速的腳步聲。

“師妹,她醒了嗎?”正在院內溫書的男人走了出來,正是街邊那位似仙人般的男子。我看著恩人,馬上下跪磕了三個頭,感謝他的收留,沒看清他眼里一閃而過的恨意,他不做聲,急忙將我扶起,讓我安心住在這里。

我在這里一住就是八年,我知道他們一定是某個隱秘幫派的傳人,只有師兄師妹二人,又隱居在深山中,除了他們各自的姓名我一無所知。他們叫我洛溟,可能是我這一代應有的幫派名字。師兄叫以墨,仙女師姐叫以舒,想來他們就是以字輩的了。當然我也猜過,他們是私奔出逃的,因為他們好看得就像是天造地設的金童玉女,真真的一對璧人。我每天跟著以墨師兄學書學藝,師姐教我種花識草,這不就是一家人的生活嘛。

我的猜想還是有道理的,以舒師姐很少下山去,但這天她收到了一封信,是由一只胖嘟嘟的鴿子送過來的,她看完馬上把信給燒了,獨自一人下山去了。以墨師兄從山里采藥回來看見我正在烤鴿子,問我哪里來的鴿子,我吃得滿身是油,囫圇地說,是以舒師姐收到的信鴿。他一貫溫潤的臉色忽然變得陰沉,冷著臉囑咐我無論如何不能離開云中院,還來不及將藥筐收好,就匆匆下山去。

夏日深山,雷雨不斷,我猜是幫派師祖派人來抓他們了,以舒師姐擔心師兄被罰,所以才會獨自離開的,盡管如此,內心還是隱隱不安。

我把藥收好,一一蒸好,心中還是如打鼓一般,總覺有事發生。一聲悶雷劈下來,狂風四起,將我剛整理好的草藥掀翻,我顧不得豆大的雨點,直直跑過去,將地上的草藥拾起,被帶刺的荊棘扎得滿手是血,好像這樣做就能心安,就像以墨以舒還在身邊一樣。

夜已經深了仍舊不見二人蹤影。

以墨循著以舒留下的藥水味道一路找去,終于在山下的破敗茅草屋里發現了奄奄一息的以舒。以墨顧不得觀察四周的情況,沖上去抱住以舒,還來不及關切,身后已有幾名黑衣服的守衛拿著刀對著他,領頭人走上前,冷聲道:“果然今天還有大魚上鉤,看來這位便是祝家的公子了。”

以墨憤然回頭,眼里滿是殺氣,他緊握著劍鞘良久,此番對方是有備而來,若是強攻,估計兩條人命都在此了。

“我知道你們為何而來,傷了她對你們絕無好處,你們要的人,我知道在哪里,你今日若是不放我們走,下次掉的,就是你們的人頭?!币阅湫φ驹诎堤?,一襲白衣已染上點點血跡,形似修羅。領頭的侍衛聽罷略有一滯,他微瞇著眼,不服地回道:“我又怎知你不是在拖延時間……”

話音未落,以墨飛快地將一枚玉佩扔到他手上,那人對著窗外面的微光一看,做出手勢讓手下收了刀刃。

“那請問閣下,此人現在身在何處?!焙谝氯四弥衽鍐柕?,眼里有著收獲獵物一般的欣喜。

“你把她傷成這樣,難道我會把人交給你嗎?”以墨陡然出劍,黑暗里只能隱約看見劍鋒的寒光,黑衣人一下不察,被直直刺中心臟,其他幾位護衛見狀,立馬拔出劍要和以墨決一死戰。

“別跟過來,山上毒蟲毒霧繁多,死在這可沒人幫你們收尸,你們今天若是殺了我,你們的人頭也將不保!還不快滾回去復命,我定將那人完好送到?!币阅懦龊菰挘覒鹎彝?,擋住門外一行人的冷箭,背著以舒消失在夜色中。

以舒在以墨背上已經昏厥過去,胸口的傷還在汩汩冒著血,陡峭的山路將她震醒,她虛弱地說道:“不要浪費力氣了,我……假冒是她……才……若我一人可以換……換得你們平安……就夠了,這么多年,我……已經……活得……很知足了……”

以墨緊握著拳頭,讓以舒撐住,加快了上山的腳步,雨水將二人淋得濕透,仿佛夜間鬼魅,穿梭在黑暗的森林中。

天快破曉,我才聽見跌跌撞撞的腳步聲,我在院里等了一夜,看著雨水從瓢潑大雨到淅淅瀝瀝一直到停止,這一夜漫長得像是半生那么久,我狂奔出門,看見濃霧中走來滿是血污的兩個人。

我瘋了一樣地跑上前,以墨師兄癱倒在院子外,以舒師姐靠在以墨師兄肩上,胸口的血染紅了衣衫,蒼白的臉上沒有一絲氣息,我看見以墨師兄蒼白修長的手撫摸著她的臉,嘴里不停地說:“不要走,不要離開,我只有你了,我只有你了?!?

我已懂得這世間最苦的經歷就是生死離別,我跪在一旁看著以舒師姐緩緩垂下了手。以墨也被冷箭刺傷,又淋了一夜的冷雨,終于體力不支倒了下去。

我知道現在自己是唯一可以幫他們的人了,我沒有哭,使出最大的力氣把以舒、以墨扶回房中,我給以墨上了藥,處理了傷口,又用滾燙的毛巾敷在他額頭上,只見他眉頭緊鎖,嘴里一直在呢喃著,他在睡夢中握住了我的手,整個人滾燙,意識也不清楚,力氣卻出奇的大,我竟抽離不開。

我輕聲安慰道:“我在,我在,你放心。”以墨聽見我的聲音,才慢慢放下警惕,我將手抽離,把被子掩好,轉身回到以舒房里。

我也將以舒的傷口全部清理好,給她換了件桃紅色的衫裙,她是如此昳麗,像不染凡塵的仙子,怎能帶著血污離去,我給她描了妝,看上去只是睡著了一樣。

我呆呆地坐在院子里,等著一日復一日,以墨師兄終于在第三天醒來了。

我正打了個盹,聽見以墨屋內瓷器破碎的聲音,我馬上沖進去,以墨正翻身下床,我想去扶他,不想他卻一把將我推開,我愣在原地,他也愣住了,卻只給我一個冷漠復雜的眼神,徑直就要去找以舒,我跟著他進了以舒的房間,他卻冷聲讓我出去,我想他需要時間靜一靜,關上門退了出去。

以墨在屋內呆了一會,帶著傷又要去后院挖土,我知道他是要安葬了以舒師姐,我想幫忙,卻被他吼開,我只好留在院子里。

以墨不吃也不喝,像行尸走肉一樣,只一味地挖著土坑,他的眼神再無往日的柔情,抱著以舒師姐,安葬了她。

以墨師兄變得更加沉默寡言,他周遭都是冷冷的氣氛,讓我退避三尺。失去摯愛之人,誰又能放肆活在天地間呢,忘界山也忘不了俗世苦。

安葬好以舒師姐后,以墨師兄馬上收拾好了行李,冷漠地對我說:“洛溟,我們要上路了?!?

我沒有說什么,安靜的收拾好所有的細軟,還有我最愛的一株海棠,關上門,這間云中的小院不知道何時才能開啟了。

我最大的優點就是識趣,我沒有問我們要去哪里,要做什么,所以三個月后出現在上京的茶樓里對我來說也是一件很稀松平常的事情。

以墨師兄在等人,而且已經坐在茶館里等了好幾天了,直到一天夜里,一伙黑衣人將茶館團團圍住,我知道他要等的人來了。

我猜他想為以舒師姐報仇,我想我的小命今日也就交代在這里了,只是可惜今天因為吃飽了而沒有把最后一塊燒雞給吃了。

黑衣人將我們包圍住,就在我以為一場惡戰快要開始的時候,他們朝著以墨師兄齊刷刷下跪,還說著什么自己失職,歡迎少主回家的話。

以墨師兄喝完最后一口茶,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在黑衣人的簇擁下走了。他當然沒有丟下我,因為我又被迷暈了,等我醒來,我只知道我在一個金碧輝煌的殿內,我還穿著赤色襖服,披著佩帶,花紋秀麗,絲綢一看便不是凡品,鏡子里的我頂著珠翠玉冠,蛾眉粉黛朱唇,好一副名門貴女之裝扮。我明白我是個重要的東西,是一個被以墨師兄拿去交換的東西。

如果,這對他有用的話,我也算報了這幾年的恩情吧。

至于現在我是被嫁給哪個糟老頭子還是又被轉手送給哪位達官貴人都不重要。

我思索著,門吱呀推開了,扎著雙丸子頭的丫鬟進來服侍我,我試著和她打聽,她卻一句話也不說。

她服侍我吃完飯,又把門鎖住了,我坐著等到了夜晚,幾名宦官打扮的人進來,將我帶了出去,我也沒想到我和以墨師兄是在這種情況下相見的。

殿上坐著的是當今皇上,以墨一身朱色官袍長身玉立,我著華服,站在殿中央,接受我應該接受和不應該接受的一切。

“閔羅公主,朕找你找得好辛苦。還得多謝祝愛卿,將你毫發無損地帶回來了,不愧是朕的女兒,膽色過人。”夜色昏暗,我甚至看不清座上人的模樣,但他卻說是我爹,我爹是皇上,多么諷刺的笑話。哦原來,以墨很早就知道我是誰了,閔羅,洛溟,洛字輩也不過是我自己瞎想的。從來也沒有云中院,從來也沒有忘界山上的隱秘宗派。

“你沒有什么要問朕的嗎?”他的聲音不辨喜怒,只是冷漠。

我搖了搖頭,我就說我腦子不太好使了,他說的我不明白,我也不想問以墨是誰,問了怕我會難受。

“很好,不愧是朕選中的女兒,也難怪你母妃如此庇護你,甚至舍棄了榮華富貴和全族的性命也要保住你。”他說得如此冷漠,仿佛在判斷一件與他無關的事情,我才發現我的臉上掛滿了淚痕,我一點都想不起來所有的事情了,但是我的心卻在狠狠地揪著。

“身為公主,替國出嫁是你的使命,你到了赤勒只需服從可汗的命令,能代朕穩定朝局,也是你的幸運?!彼f的冠冕堂皇,我卻聽得莫名其妙,我從未受到任何公主的遭遇,我從未得到所謂皇室的關愛,我只是流落在忘界山的小丫頭,我只是在云中院里和師兄師姐們過了八年的鄉村野丫頭。

“以墨啊,閔羅既然是你帶回來的,朕想你代大漢送她出嫁,也是美事一樁啊,你覺得呢?”皇帝瞇著眼看向以墨,眼里充滿算計,好似期待著他的回答。

“替君分憂乃臣應盡本分,臣位卑言輕,難堪此大任,還請圣上另擇德高望重之人替大漢送親?!币阅椭^,恭敬地回復,好一副食君祿忠君之相。

我看了一眼以墨,他只是淡然地站在那里,原來他穿上官服是如此凌厲,以至于本來舒展的眉目都顯得那么疏離,我溫潤的以墨師兄也和以舒師姐一起,葬在竹林中了嗎。

皇帝似乎很滿意他的回答,賞了他珠寶首飾,以墨聽完畢恭畢敬地謝恩。

皇帝也讓我退下,我假模假式地謝過圣恩,心里如刀割,如針刺,面若無事地跟著丫鬟回了鐘紫宮,想來皇帝老子讓我跳的是個大火炕,不然又怎么會費盡心機將我綁了回來,只是不知道我的母妃是誰,又發生了什么事。沒關系我安慰自己腦子不好,只要腦子不好我就沒有了諸多煩惱。

我還有半個月的時間,就再也不會回到這里了,我連尋死覓活的念頭都沒有,世上有什么事還值得我去追尋呢。

對了如果真的會死,我想再見以墨一面,我還想當面再謝謝他的恩情,我不恨他把我送到這里來,做那宛如虛設的和親公主,我一點也不恨他,因為我愛他啊,在我看過話本之后,我才發現,驚鴻一瞥,一見鐘情,原來才小小年紀情竇未開的我,也懂了什么是愛。

我在十三四歲的時候,也覺得他對我比對以舒師姐還好,他會每次上山都給我帶我最喜歡的肉包子,還會和我說山下又發生了什么趣事,在我生日的時候還會跋山涉水為了給我帶回一株七彩顏色的血玉如,他會在我讀書睡著之后把我抱回房間,有好幾次我佯裝睡熟,實則便想他能多抱我幾回。還有一次我在他房里竟忽然來了葵水,我臉紅得要命,又支支吾吾說不出來,哇的一聲大哭,他過來抱起我才發現血流的墊子上都是,結果他的臉比我的更紅,硬是讓我躺著休息直到師姐回來。他發現我愛偷看話本,沒收完自己臉紅著偷看完了,又下山托人找了幾本偷偷放在書房里。他明明最不喜香菜味,卻每回替我備下一份單獨的香菜佐料。

盡管如此,我知道他愛的是以舒師姐,他們是那么相配,在山上度過了互相扶持的時光,他們總有很多話是我不能聽見的,總有一個無形的圈是我闖不進的,這才是愛吧。她走了,我的師兄三魂七魄也丟了。

我端詳著他,我衷心希望他從此官路通達,無病無災,最好再有一賢淑女子相伴,白頭偕老、永不分離。

皇帝老子見我像塊朽木,也不想和我再費口舌,告訴我還有半個月的時間待在上京,之后將會被送往赤勒。

祝以墨作為禮部尚書,自然擔下了婚禮的策劃和禮儀指導的職責。他為人清正本來就是極好的,總是天不亮便在門外等著,有時我剛一醒轉,就看見他挺直的身影在屏風外了,教導禮儀也是最嚴厲的老師,一板一眼像個老學究一樣。唯一和以往一樣的,就是他還將我當成小孩,每次進宮都給我帶點新鮮的小玩意,糖葫蘆、紙鳶、剪紙、捏糖人……像以前哄我讀書一般。

有一次竟還從集市給我帶來了包子,宮中甚少做這樣不雅觀的食物,他像獻寶一樣從懷里掏出已被肉油浸濕的包裝,霎時噴香四溢,我看著他的眼睛,大聲喊外面的隨從們進來吃,我故作鄙夷:“鄉野小食難登大雅之堂。”

以墨仍然沒有生氣,將一提包子放在桌子上就離開了,門外的背影更顯孤冷。

我可真沒骨氣,還是要在他身邊才能找到一絲心安,哪怕是和他作對也好過互不相識。

雖是教禮儀,服侍可汗也屬于宮中嬤嬤教導的范圍,我自然以為此事是祝以墨交代的,便故意為難叫上他也一起旁聽,以墨本以為是一些行禮飲食的知識,拿著書在一旁靜坐著,聽嬤嬤講了兩三句,眉頭緊鎖,終于在講到光著身子躺進被窩之時忍不住扔了書,走上前開口:“夠了,下去吧!”

我不明白他怎么突然大動肝火,這些不都是他安排的嗎?

“其實,既然要嫁給半截身子都快入土的可汗,倒不如,以墨師兄教我一教,以前常聽話本說春宵一刻值千金,我很是好奇呢?!蔽已泵髅牡哪樕蠏熘煺鏌o邪的笑容,一步一步走向他,直到可以碰到他的鼻子才停下,活像聊齋里的鬼魅,要上前吸食凡人陽氣。

“請公主自重,臣告退。還望公主多溫習功課,定心守正?!币阅桓铱次?,喉結微動,往后一退,低頭作揖道。

“哈,祝大人不愿意也沒事,本宮堂堂公主想找個男人還不簡單嗎?我看宮外的小武侍衛就很不錯,人又年輕高大濃眉大眼……”

以墨眸色漸深,突然蹦出一句打斷我:“溟兒,不要胡鬧了……”那聲音如泫如泣,似有千言萬語想同我訴說。

我們兩個人都愣住了,我像泄了氣的球,靜坐在床上。

“你有苦衷,對么?”連日盤在我心頭的疑問終究還是吐露了出來。

以墨沒再說話,退了下去,黃昏時分,夕陽將他修長的身影拉的很長,這寂寥的宮廷里,哪怕官至丞相也是一名可憐人。

第二天他一早便來了,還把宮外的侍衛換成了有妻有子的中年人,剛一進門就看見我光著腳踏在殿上,雪白的腳趾和青色的石磚相接就如起舞一般。

他上前拉住我,輕聲呵斥著,又把鞋子放在我腳邊,剛想伸手卻又收回,低眉垂眼道:“請公主注意言行舉止,到了赤勒一言一行都代表大漢,可汗雖親善也……”

我打斷他喋喋不休的話,輕笑道:“以墨大人替我選的婚事,那必然是極佳的。”

他看著我乖張的眉眼,有說不出的嫵媚,袖子里的拳頭握住又散去,終究什么都沒有說,嘆了口氣離開了。

我看到門前多了很多粉海棠,像是我從山上帶來的那株,我問身邊的丫鬟,她卻說是祝大人種下的。

這算什么,愧疚,假惺惺的懷念?

連續幾天丫鬟們看我絲毫沒有反抗的心思,反而該吃吃該喝喝,還把院子里種上了花花草草,逐漸也與我熟識起來,他們從未走出過宮門,對我之前說的什么竹子林,什么忘界山,什么上山采藥都好像在聽話本一樣。每天我的宮門口就圍著一幫小丫鬟,嘰嘰喳喳的好不熱鬧。

我也知道了,原來以墨師兄是過世老首輔唯一的嫡子,是要接任侯位的,就在我離開之后,他23歲生辰禮那一日接受晉封,他一定會是名動上京城最好看的小侯爺。不知道以墨為了這一天等了多久,將我撿到好生養大,教我琴棋書畫四書五經,為了封官進爵,煞費苦心。

他們說,等小侯爺接了爵位之后,就會安排一位品貌皆是上乘的女子與他成親,這也是老首輔生前的愿望。

我傷心地快哭了,我不是為了自己傷心,我是想到以舒師姐,她和以墨師兄那么般配,可惜與他相伴的人不是她了。

“我還記得,之前老首輔還和皇上下過約定,如果是公主的話,就可以締結君臣之好?!?

“噓,你快別說了,那位馬上就要走了,可別出什么岔子?!?

我發現我在山上待久了,耳力顯得特別好,我聽見了,一字不漏,如果我和他一直在上京,那么我們是不是有結緣的可能呢。

只可惜,我明天就要走了,這幾天以墨似乎在忙著宮內的婚禮,再也沒來過,叫了個小童生教我,每每被我呵斥出去,以墨聽說了也只是搖搖頭就作罷了。

我坦白,我還是恨以墨師兄的,我以為他要和我一起浪跡天涯,我以為我可以一直陪著他的。我真的好想他,我想再見他最后一面。

老天爺或許是聽見了我的祈禱,我正準備上床睡覺,窗戶咔嚓打開了。

以墨師兄穿著夜行衣,翻身入殿,他的功夫實在是好,我一點沒有聽見腳步聲,門外巡邏的侍衛也沒有發現。

他拉下面巾,哪怕穿著最樸素的衣服,也難掩他眉目的清雋,他如墨的眼睛在黑夜中依舊明朗。

我不知道我現在是什么表情,該哭該笑該生氣還是該委屈。我臉上有淚,眼睛又有笑,嘴角還帶著幾分委屈,一定滑稽極了,我可真沒用,和以墨師兄的最后一次見面,居然要留下這么差的印象。

“溟兒,我有很多話要和你說,但現在不是時候。”他把一個平安符塞進我手里,便匆匆離開了。

第二天一早,迎親的隊伍浩浩蕩蕩地從上京出發了,百姓歡呼雀躍,歡送這位為了自己國家做出犧牲的閔羅公主?;实鄄蝗?,連年戰敗,國土被侵略大半,送完了所有可以送的適婚公主,還是保不住這悠悠的江山。

我掀起轎簾,回望上京城,我并不熟悉的地方,我想再回云中院,恐怕只能在夢里了。

我渾渾噩噩跟著迎親的隊伍,走了將近兩個月,終于在一個邊陲小鎮落了腳,只一會的工夫,我便知道我又進了黑店,喝完那碗茶我又暈了過去。

等我再醒來,我應該已經到了赤勒,因為身邊講的都是我聽不懂的話,我在一間民屋里,身上也不是沉重的珠翠金銀,而是有些民族風格的衣裙,頭上還戴著他們的彩帽。

因為語言不通,我也沒必要追問什么,我心里隱隱覺得這里是安全的,以墨師兄見我的那一面只給了我一個平安符,我打開了,里面只有一個字,等。

我不知道我將要等什么,我也不知道為什么還要再次相信一個把我送走的人,但是我來到這里,又仿佛回到了云中院的日子。

赤勒還是有幾位避難來的漢人的,他們在這經商也就在這里繁衍生息,只有幾位年紀不大的哥哥姐姐還知道一些漢人的事情。

我日日去打探,帶著我新鮮采摘的果子,磨到嘴皮子都爛了,也沒問出什么動靜,這里太平靜了,平靜到我的等待都顯得太格格不入了。

終于有一天,我看見一大批難民從邊境那頭涌過來,我跑到城門口,我不害怕人潮將我沖倒。

我終于拉住一位大姐,我緊張地問,漢國現在怎么樣了,首輔大人呢怎么樣了?

她的鄉音很難辨別,她看我眼里堅持,死死攥住她不放,猜想我也是經歷了親人分離之痛,她感同身受,用手筆畫著一遍又一遍。

我才明白,漢國要亡國了,百姓作鳥獸散,四處逃亡,至于首輔家,只聽說關押了一位新封的祁南王,后來一場大火,整間府宅都燒毀了,無一人幸免。

大姐終于把她的手抽離出來,看著我泛白的臉,手都被我抓得麻木了,惋惜地搖搖頭跑路去了。

我等著人流終于散開,一個人失魂落魄地走回了小屋,門外的奶奶們見我魂不守舍的,馬上扶著我坐下,我靠在她肩頭終于忍不住哭了,這一哭仿佛把我這一年的苦恨都哭了出來,我的頭也越發的痛了,我終于不明白我究竟是誰,是亡國的公主閔羅,還是忘界山的洛溟,和我有關的人都離開了,我再也不知道我是誰了。

我真是傻,一直傻著等他,就拿著一張平安符,就這樣期盼著,竟然等到了他的死訊。

我病了好久,躺到秋風蕭瑟,樹葉落滿地,我才好一點,我把平安符埋了給他立了個碑,祝以墨,我這樣也算是陪你相伴到老了吧。

我在赤勒一望無際的草原上,種了好多我喜歡的花花草草,還養了一群小羊小牛,我會說赤勒話,她們說我像美麗的格桑花一樣。他們離開之后,我在赤勒,又再造了個云中小院,他們只是去了很遠很遠的地方,終有歸來的一天。我從前最不喜練字品茶,現在竟也像以舒師姐一樣,每日抄經看些佛典,采了茶擂成末,儲藏了滿滿一層柜子,等著有人品嘗。

我和往常一樣,采了花草回家,一推開門,竟看見有人站在院子里,那熟悉的身影,讓我不敢辨認,他靜靜地站著,和那塊牌位在一起。

祝以墨看著他自己的碑,聽見我的腳步聲,他轉了過來,眼里痛苦夾雜著欣喜,拿劍的手微微顫抖著。

一樣的眉眼,一樣的面容,臉上還是淡淡的柔和,和云中院一樣,是我的以墨師兄。

我扔下手中的花,如同初見一樣,緊緊抱住他,死死不放,他被我箍得疼,也沒說話,只是回抱我,久久地相擁在一起。

后來,我把碑拆了,還被他指著數落了一頓。他看見那塊碑,顫抖著不敢上前看,真害怕是我的碑,那他努力這么久,從死人堆里爬出來就再沒有了意義。

在一個夜晚,我們在屋頂里喝著竹葉青,我們最愛釀的清酒。借著夜色,他和我說了一個很長很長的故事。

我的母妃是一介平民,只因圣上去行宮度假,伺候喝酒時被臨幸便有了我。做個不受寵的妃子也可以過活,只是我的皇帝老子守不住這江山,今天割一城,明日割一池,國土被侵占得所剩無幾,他沒有辦法,又不愿意求饒投降,想出了嫁女兒的法子,光是一年能出嫁的公主便嫁了個遍。

我八歲那年,赤勒差點打到上京城外,我的父皇嚇得半死,精心挑選了我這位明艷動人的小公主,像貢品一樣要呈給可汗。

彼時可汗已五十有余,且赤勒還有著兄弟共妻的習俗。我的母妃拼了命也要把我送走,召集她的宮人拼死將我送出宮。

在路上便被皇宮侍衛攔下,我母妃用盡了她此生最大的聰慧,她抱著一個小女孩,坐了另一輛馬車,而我走另一條路,只有我一人在車上。

人人都說愛子心切,我母妃騙過了追來的侍衛,被抓進宮才發現懷中的女孩不是我。

皇帝勃然大怒,賜了我母妃死罪,并株連家族親友。

我是怎么到的忘界山,已經不知道了,我的馬車可能剛好撞下了山,就落在忘界山腳的小村莊里。

“那你呢?首輔大人的嫡子為什么會到忘界山里呢?”我平靜地問他,實則心里已經翻江倒海,我終于敢問清這個內心的疑慮了。

以墨的眼神里有哀傷有惆悵,應該是想起了以舒師姐,想必他最苦的日子也是因為以舒才有一絲慰藉吧。

“我父親含冤而死,皇帝心中有愧,封我為侯,其實也是想將我綁在漢國朝廷,父親臨死前召集家中死衛護送我們出府,他們無一幸免才將我們帶出上京,兜兜轉轉才在忘界山定居下來?!?

“所以皇帝是因為找我,才找到了你是嗎?”我眨了眨眼,內心抽抽著疼。

以墨沒有說話,只是摸了摸我的頭,我有些難受,嘴上堵著氣。

“你也只比我大五六七八歲而已,干嘛把我當小孩看呀?!?

他良久不說話,我悻悻地說:“不知道以后還有沒有機會再回忘界山看看,云中院也不知道怎么樣了?!?

我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又勾起以墨的傷心事了,以舒一個人孤零零地待在那,她肯定也很想念他吧,也很想念我吧。

良久,以墨才帶著苦澀的聲音說道:“是啊,不能讓她孤零零地在忘界山,我們一家人總要團聚的?!?

“我對不起父親的囑托,沒有保護好妹妹?!?

以墨仰頭又灌了一壺酒,我卻只聽到了妹妹兩個字。

“以舒師姐她是……你的親妹妹嗎?”

“我們是一母同胞的龍鳳胎,為了掩人耳目,我們才以師兄妹互稱。我娘誕下我們之后便難產死了,而當時我父親正受皇命巡視江浙,為了補償我們。當時皇帝就說……下一位生的皇嗣就和祝府結親……”我抬頭正碰見他的眼神,靜靜地看著我,我臉忽地紅了,拋開這么多凡塵俗世,我們只是以墨和洛溟就好了。

“那你……為什么要把我帶回上京……你還穿起了官袍?!?

他面露愧色,有些顫抖地告訴我,怕我怨恨他。

“當時我確實有一些氣惱,坦白說我有想過如果不把你帶回來,皇帝不會對我們死抓著不放,妹妹她也不會……只是我從撿到你我就知道你的身份,所以我沒辦法不理會。你和我們一樣,都是皇權的受害者?!?

他看我托著下巴,臉上沒有特別的表情,巴巴地望著他,只好繼續往下說著。

“其實我一直有和上京城的眼線聯系,每次去上山采藥,也是收集一些那邊的動向,我知道漢國王朝快要顛覆,所以我想能忍到那時候……只是……”

我看他頓了一下,又繼續往下說了。

“那天我正上山采藥,我就看見另一只信鴿往我們這個方向飛來,近幾年一直都有來打探消息的暗線,估計是皇帝一直在追查你的下落,我都暗中放假消息周旋開了……那次誤打誤撞,剛好被以舒看到……她一向不接觸這些,肯定是被嚇到了,她以為用自己的下落就可以換得我們的平安……”

他抿了一口酒又繼續。

“我知道皇帝肯定很快就會派兵過來捉我們回去,我就想,倒不如來一個將計就計,把主動權掌握在我們手里。我佯裝討功把你送回上京,他果然很開心,要封我做祁南侯,祝家的老宅邸還被他鎖著,里面也早換了他的眼線。所以我只能裝作與你不相識,以免被他再次利用。我計劃著在送親路上把你調換,直接在邊陲消失,即使他想查,也萬不可能在赤勒的地界上做手腳。所以,我只能在你出嫁前天匆匆和你見一面,還好你看懂了我留給你的平安符?!?

“那么你呢?為什么又起了一場大火,如果不順利……是不是……”我想到了什么,一陣后怕。

這下他直接打斷了我,徑直往下說了。

“他確實很狡猾,一直派重兵看管我,生怕你再次逃離,也許是氣運將盡,瓦剌人在你出嫁后一個月派兵攻破了邊陲一個小鎮,他已經是驚弓之鳥,再也沒有哪個女兒可以嫁了,我索性在他頭上再放一把火。我便將府邸里外都布了油和草,我那夜以紀念先父為由,一直在祠堂里,安排死士點了一把火,我趁著火勢不受控制,往祠堂佛像后面的密道離開了。”

我聽著他驚險的遭遇,想著差一點就看不見我的以墨師兄了,眼淚淌了出來,他看我哭了也慌了。

“對不起,是師兄沒有保護好你,讓你吃了這么多苦,還好,還好我還是找到了你?!?

他低下頭看我,眼里都是歉疚,我不知哪里來的勇氣,伸出手摸他的臉,他明顯愣了一下,我沒有停,我緩緩將我的唇覆上他的臉,涼涼的,帶著淡淡的竹葉清香,我感覺到他明顯的緊張,臉頰微微發燙,卻沒有躲開,我像得了糖果的小孩,竟還想往他的唇邊靠近。

他立時正坐,喉頭滾動,手足無措得讓我想發笑。

“溟兒……我……”

“是你剛剛和我說的,我們也算是父母之命。”

我帶著笑意,靠在以墨的肩頭上,我終于在赤勒找到了我的云中院。

我和以墨,只是云中院兩名無名之輩,閑度此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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