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殺她？”

祁夜伸出滿是鮮血的手，死死抓住了古利德的手腕，“你……敢！”

“沒錯……”

古利德重重一記膝撞砸在他下頜上，喘息著，笑容猙獰，“你最珍惜的……就是我最想毀滅的！”

咸腥的血一點點漫進喉嚨，祁夜想要反抗，卻已經用盡了全部的力量。他被古利德拖著穿過粗糙的地面，穿過烈火燃燒的廢墟，像一只被獵人拖著的、垂死的野獸。他有點詫異，第一次發現自己其實是這么脆弱的。

原來他終究不是真正的惡魔……他只是一個無力的、普普通通的男人，畢竟不能守護她到永遠。

這個時候，祁夜仿佛聽見了洛雨笙的腳步聲，看見她奔跑在空無一人的公路上。那個背影離他越來越遠，融進陽光里，終于漸漸地消失了。

“快走吧……阿笙，快逃，回到有陽光的地方去。”他忽然笑了，在心里輕輕地說，“我不會再嫉妒什么了……你應該嫁給一個對你溫柔體貼的男人，生很多活潑可愛的孩子，和他們一起幸福快樂地生活到老。”

“至于地獄……那是我這種人該去的地方啊。”

他睜開眼睛，紫瞳清澈得像星光氤氳的夏夜，“我已經習慣了黑暗和寒冷，不該再奢求溫暖，只有那里才是我唯一的歸宿……”

“感謝你曾經的錯愛，感謝你出現在我的生命里，感謝讓我遇見你的所有人……”祁夜虛弱地伸出手，按在心口上，感受著那里輕微的振動，“有了那些和你一起度過的時光，我已經很滿足了，再也不會覺得寂寞……”

尖利的水泥碎片扎在背上，可祁夜再也感覺不到疼痛，他的意識已經朦朧了。恍惚間，他好像聽見了玫瑰花開的聲音，耳邊響起歡快的《春之聲》圓舞曲，漫天的星光從頭頂傾瀉下來，籠罩著女孩害羞的側臉……

“新西蘭……蒂卡普湖小鎮么？”祁夜艱難地說，無聲地笑了，“其實，我也很想陪你去那里看星星啊……”

我……很想再見到你……

想要再聽一聽你溫柔的聲音……

想要陪你坐在雪山和湖泊下，靠在一起，看上一整夜的星星……

“哈哈哈哈哈——”祁夜仰天狂笑，忽然爆發出最后的力量，掙脫了古利德的鉗制！后者驚疑不定地閃退，野獸的垂死一擊往往是最可怕的，有經驗的獵人都會避其鋒芒。

但祁夜并沒有反擊，他從風衣內袋里掏出一顆血紅色的晶石，看也不看，直接咽了下去。暴戾的力量一瞬間灌進四肢百骸，傷口高速愈合，細胞撕裂又重生，所有的痛楚都被殺心取代！

他緩緩站起身來，黑發在火風中拂動，紫瞳里只剩下一片令人心悸的血紅。

“賢者之石……”

古利德驚恐地后退一步，嘶吼，“維爾諾斯，你瘋了嗎？！”

“贗品……”

祁夜如出膛的炮彈般俯沖過來，指尖彎曲，如鐵釘般嵌進古利德的脖子。他喘息著，血瞳里滿是野獸般的殺機，“你……哪里也別想去！”

“這是……無意識的殺戮狀態……”

古利德竭力抓住他的手，吐出一口血沫，從喉嚨里擠出了破碎的慘笑，“你……難道……甘愿變成野獸嗎？！”

“你去……死吧！”

但是祁夜再也不能回答，他只會機械重復殺戮的動作，直到自己也力竭而死。賢者之石并非神跡，而是無比惡毒的詛咒，它能千百倍激發人的潛能，卻也會讓一個人的精神徹底沉淪在噩夢中。

意識完全被暴戾吞噬了，他喪失了人類之心，化身為一個徹頭徹尾的血腥惡魔。

*

“該死……竟然浪費了我這么多時間……”

王女把劍刃從槍神胸口拔出來，喘息著，一下子跪倒在血泊中。她把那把名為“寂雪”的日本刀插進廢墟里，勉力支撐起身體，胸口劇烈地起伏著。

“不行……還沒結束……”她抬起腕表看了一眼，瞳孔驟然收縮。

那塊勞力士軍用手表是特制的，通過簡單的計算，可以估測出戰友的生命體征。附近的兩個信號都很微弱，時斷時續，代表有兩個人同時陷入了生死邊緣。

祁夜，蕭音珩。

一股極度的寒意沁入心底，王女覺得自己忽然抓不住劍柄了，手指控制不住地顫抖。盡管不愿承認，可一個極其殘酷的選擇已經擺在了面前，她不是神，只能選擇救一個人。

該怎么選呢？如果救了其中一個……另一個就會死啊！

“蘿絲，坦格利安家的支援還沒到么？”王女抬起頭，抱著最后一線希望，大聲呼喚著人工智能，“蘿絲？蘿絲！你在線么？喂！喂！”

耳機里始終一片沉寂。

“該死，怎么辦……”

王女像是離水的魚兒那樣大口喘息起來，眼前一陣眩暈，急得五內如焚，“我要……怎么辦？”

生平第一次，王女如此痛恨自己優柔寡斷的性格。她不愿放棄任何人，但如果再猶豫下去，也許連一個都挽救不了。

“你真是太軟弱了……王女。”

一個冷冷的聲音落在耳畔，王女驚得霍然抬頭。陰云下寒風凜冽，一個手持十字巨劍的窈窕背影凜然孑立，幾縷金發飄揚在風中。

“你……你難道是……冥王？”她愣住了。

“太愚蠢了……什么都不能舍棄的人，什么也拯救不了！”金發少女冷漠地橫了她一眼，握劍飛掠，徑直奔向蕭音珩所在的戰場。

“……靠！真見鬼！”

王女狠狠一跺腳，轉過身，循著手表的指引沖向祁夜的方向。

*

洛雨笙終于跑出了那座修羅場。

她并不知道自己背后正在發生什么，全身只有腿在動，腦海里只有一個念頭在重復——

活下去！不惜一切……也要活下去！

因為祁夜那一場瘋狂的殺戮，一路上出奇地順暢，洛雨笙再沒有碰見任何暴徒。但她不敢停下，她命令自己必須跑到筋疲力盡為止，否則絕不能停下！

一旦停下……就是在浪費祁夜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