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傳來陣陣商販的叫賣聲,從這里看出去,能看得見形形色色的人往來不絕。這地方的人多都衣裝端正,街邊盡是各色販賣小吃的商販,宛若與這個充滿怪物的世界完全隔絕。
史易拓扒了幾口飯,見許飛飛手里拿著筷子卻紋絲不動,怔怔望著外面,安慰她道:“你不用擔心,此處一片和氣,并無怪物出沒的跡象,想來離那平安城是越來越近了?!?
許飛飛嘆道:“真希望天下從來就沒有怪物,每天都是這么平靜那該多好。”
史易拓也看出去,熙熙攘攘之聲從外面傳來,一片繁榮的景象。也嘆了一口氣道:“據聞天下本是沒有這些怪物的,有人說從數百年前才開始出現了這些可怕的東西,以至于國破家亡。”
許飛飛回過頭:“你是聽馬蹄鎮的人說吧?”
史易拓點點頭:“是一個老頭子說的?!?
許飛飛嘆息:“好想知道國家是什么?”
史易拓道:“雖然從未見過,聽那老頭說想來跟大一點的門派差不多,縱然如此,也仍舊是被怪物給滅絕了?!?
許飛飛道:“據聞從前國家可不止一個,卻在怪物出現之后全數滅絕了。”
史易拓禁不住嘆息:“難怪那老頭說這是天意,就連國家也抵擋不住怪物?!?
罷了道:“你身體尚未痊愈,應該多吃一點?!?
許飛飛低頭看著那些飯菜,終于拿起了筷子。
聽得外面一陣吵雜聲從遠方傳來,兩人禁不住相視一眼,史易拓放下筷子道:“我出去看看?!?
許飛飛也放下筷子,與他一起來到這客棧的門口。
由青石鋪成的街道縱橫交錯,烈日炎炎,將這街道蒸得冒出一縷縷薄薄的霧氣。門口的這條街道筆直橫在客棧面前,自東向西,沒入西邊,與另外一條街道交叉在一起。街邊各色商販,有賣包子的,有挑了兩籮筐的青菜坐在街邊賣的,有賣棉花糖的,一片熱鬧非凡。
吵雜聲自西邊的街頭傳來,兩人齊目看過去,只見十匹快馬疾馳而來。馬背上清一色的青綠色長袍,背后都背著刀劍等等兵刃,一共十名大漢,嘴里吆喝著催促胯下馬匹。
這十匹快馬眨眼間便到了客棧門口,引得路人紛紛避讓,投以驚嚇的目光,有人甚至開口大罵。
十匹快馬馬不停蹄,從客棧門口一閃而過,瞬間就消失在街道的另一頭。
許飛飛看罷了無興趣,臉上微微不滿,轉身回入客棧:“不過一群幫派之徒。”
在充滿怪物的世道,各類幫派門派紛爭崛起,面對強大的怪物,如果你不是強大到非人的地步,那就必須與強者結伴而行,這才能在這個世界上活下去。雖然為非作歹的幫派不在少數,但也不是所有的幫派的都是如此的。
三元幫就是那其中之一,創立之初為的就是探究天地人,希望能發現天地奧秘,找出怪物出現的原因,探究人體潛力的所在,以求在這一片末世之中尋到一絲生存的希望。
只可惜,幫內卻發生了如此不幸,以至于三元幫創立不過三年,立即被那程梟害得無人生還。而那幫主更是在程梟狠下毒手之前就不知所蹤,卻不知道他至今身在何處。
但想來該也是遭到了程梟的毒手,否則一個人窮其心血創立了一個幫派,不可能無故不辭而別,一副宛若要將三元幫拋棄掉的樣子。
就算他真有其他什么事不得不與幫內眾兄弟不辭而別,那這七年里也應該知道三元幫早已不復存在,理應現身找尋程梟將其親手除掉。
但他卻從七年前突然銷聲匿跡之后就再也沒有任何音訊,恍若就此消失在了這個世界上一樣。如此看來,只有兩種情況,一則他其實早在程梟毒害三元幫之前就遭遇了這個老頭子的毒手,二則他在因不能向幫內兄弟言明,而獨自外出之后遇到了什么事,從此一去不回。
此人想來也是一個難得的奇才,后來遇到了救過自己的高瘦恩人,兩人一見如故,促膝長談,腦中因此靈感迸發,與那高瘦的恩人辭別之后立即創立了三元功。
只可惜,縱然是一世英雄,也仍舊是不敵躲在暗處伺機而動的卑鄙小人。
史易拓微微皺一下眉頭,似乎對幫派之流也沒有什么好感,抓住客棧門邊的一個商販問道:“剛才過去的是什么人?”
那商販賣的是冰糖葫蘆,搖搖頭道:“我是賣冰糖葫蘆的,我怎么知道。”
史易拓從懷里摸了一些小錢出來:“給我來一串,你真不知道嗎?”
那商販看了看他手里的錢,微微一笑,將那錢收下來,遞給了他一串冰糖葫蘆,搖頭晃腦:“哎呀,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應該是平安城的人吧,看他們這么焦急,不知道哪里又有怪物出現了。”
史易拓嘴角微微露出一絲無奈的微笑:“平安城?真有平安城?不都是無聊之人編造出來的地方么?”
那商販瞥了他一眼,搖搖頭:“我哪知道,我只不過是一個賣冰糖葫蘆的。”
史易拓再取出一些錢:“我還有朋友,再給我一串?!?
那商販嘿嘿嘿地笑,接過他手里的錢,接著道:“據說從西門出去,往北走,約莫十余里吧,再往東走,如果你能走得到的話,見到的自然就是平安城了,反正是沒人見到過?!?
史易拓將一串冰糖葫蘆遞回給他:“多給的錢不找了,我只要一串。”
那商販滿臉笑容,上下看著他:“這位小哥,謝了。”
史易拓回到桌邊坐下,將冰糖葫蘆遞給許飛飛:“你吃嗎?”
許飛飛一怔,臉上微微一紅:“你買給我的?”
史易拓看她臉色仍是虛弱,便笑道:“順手買了一串?!?
許飛飛一陣竊喜,接過冰糖葫蘆,咬了一口:“真好吃?!?
史易拓看她吃得開心,臉上一陣慚愧一掠而過,忙道:“你身體尚未痊愈,在這里好好休息,我始終不放不下那些人,想要去看一看?!?
許飛飛聞言搖頭:“不,我也去,你身體也尚未痊愈,你能去為什么我不能去?”
史易拓道知道她這么說,當下道:“若有什么意外我尚且能獨自脫身,你要跟去的話我就沒有辦法了,再說,我只是去看一看罷了。”
他所言不假,自離開馬蹄鎮之后數月里,他已經將體內的邪氣逐漸控制住,并令其恢復到了被壓制的狀態。雖然也是尚未痊愈,但卻比她好了許多,如果她硬要一起去,只怕會變成一個累贅。
許飛飛略一沉吟,嘆道:“我什么時候才能痊愈?”
史易拓見她放棄,便道:“不出意外的話,每三日排一次毒,不出二十一日就能痊愈,但將毒排凈之后你也仍是虛弱,還得需要一段時間來慢慢恢復。”
說罷自行走了出去:“我很快回來?!?
許飛飛目送他出去,抓著手里的冰糖葫蘆呆呆發愣。
那十匹快馬從東門而出,一路疾馳而去,等到史易拓出了這個小城鎮,早已經沒了他們的蹤影。不過地面上卻留下了一排馬蹄印,單憑這個就已經足夠了,哪怕他們走得再快,也能追得到。
史易拓抬頭看了看天,正午時分,如果天黑之前仍舊沒有追上那些人,他必須得馬上回來。
當下微微吸了一口氣,腳下生風一樣,身影化作一股清風沿著這條野道卷了過去。
許飛飛又吃了一口冰糖葫蘆,對著一桌飯菜卻完全沒有胃口,一邊吃著臉上一邊情不自禁露出幸福之色。
她把那串冰糖葫蘆吃完了以后,史易拓依舊沒有回來。她便起身來到客棧門口,舉目張望,街頭仍是一片熙熙攘攘,并沒有史易拓的身影。
她的目光在這街道上逐一看過去,被這一片和平的景象灌滿了雙眼,只覺得猶如身處夢境。目光從賣包子的商販掠過,從賣棉花糖的商販掠過,從賣菜的商販掠過,忽而在那一瞬間停住了。
在這一片和睦的街道景象中,卻有一個乞丐卷縮在街頭一角,被那人山人海淹沒掉,沒有人會發現這么一個可憐的乞丐,正哆哆嗦嗦地匍匐在地,一動不動等人施舍。
許飛飛心頭微微一酸,穿過了這條繁華的街道,從懷里掏出幾個錢來,對那賣包子的商販道:“兩個包子。”
商販麻利地將包子給她,她接過包子來到那乞丐面前。
這乞丐身軀枯瘦如柴,卷縮在一張破布之中,仿佛不愿別人看到他那副可憐的模樣,就連腦袋也緊緊縮在這張破爛不堪,臟得油亮的破布之中。枯瘦如柴的身軀在這破布里瑟瑟發抖,骨頭將這破布撐得東一塊西一塊鼓起來,宛若一座凹凸不平的山丘。
許飛飛俯下身,將手里的包子遞過去:“吃吧,餓壞了吧?”
這乞丐仿佛一直沒人搭理,聽到有人跟他說話,立即連聲道謝:“謝謝,謝謝?!?
許飛飛聞言一愣,滿臉詫異不已。
見那乞丐慢慢抬起頭來,一頭光溜溜的,滿臉笑容,笑道:“謝謝,我可等到你了。”
許飛飛渾身血液剎那凍結,身體一陣僵硬,這人竟然就是程梟。
程梟冷笑道:“我早料到你們會去找平安城,怎么,只有你一個么?”
許飛飛手中的包子落在地上,顫聲道:“原來是你。”
程梟冷笑不止。
繁華的街道依舊車水馬龍,吆喝之聲此起彼伏,人來人往的街道宛若是一條河流,河水洶涌的河流。這條河流只是那么一動,那個乞丐和許飛飛蕩然無存,就連剛剛將包子賣給了許飛飛的商販,也沒察覺到自己身邊的乞丐和那位女孩兒不翼而飛了。
倒是這乞丐所在之處正對面的那家客棧里,店小二怒氣沖沖從店中跳了出來,瞪著眼睛在人山人海中怒目而視,搜尋著什么人似的,罷了破口大罵,氣得滿臉通紅:“奶奶的,竟敢在本店吃霸王餐,老子一轉身就溜掉了。”
許飛飛和史易拓所在的那張桌子空無一人,只剩下許飛飛沒吃的飯菜已經變得冰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