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念婉撫摸著肚子，搖搖晃晃地扶著冰涼的大理石墻面站起來。她回到臥室，拿起手機叫了輛車。

還好厲家老宅離市中心不遠，交通便捷，離市立醫院也近。

“歡迎使用速滴打車，請您系好安全帶，我們準備……欸，小姐，您沒事兒吧？”司機師傅見這位站不太穩的女士臉色蒼白，雙眼迷離，嘴唇發抖，不禁關心地詢問。

“師傅，別廢話……快送我去市立醫院。”

*

司機師傅心善，見她一個弱女子深夜獨自前往醫院，到達地點后主動下車扶著她，還幫她掛號。見許念婉被推進B超室，他簡單地跟護士交代幾句好好照顧之類的話，就接著去工作了。

許念婉醒來時，入目是天花板的一片白色，她嚇了一跳，還以為自己是到了天堂。再看向窗外，還是一片漆黑。一定是自己太累了，被好心師傅送到醫院后睡過去了。她拿起手機，卻沒有一個未接來電。

“醫生，302室8號床病人醒了！”門外準備進來查房的護士緊急呼叫醫生。

沒多久，一位上了年紀的中年婦女趕來，看行頭，應該是護士口中的那位醫生。

“醫生，我是得了什么病嗎？”她張張嘴，因為無力，動作幅度很小，發出的聲音也如蚊蚋一般。

這位醫生一臉怒氣，作為主任醫師，她半夜被同事從家里叫來，說是遇到了特別棘手的情況。她生氣倒也不是因為這個，畢竟救死扶傷是她的本職。她是在氣這個小女孩兒不好好愛惜自己的身體。

“你結婚了吧，近期有沒有同過房，反胃干嘔的現象是不是已經持續很久了？”

察覺出主任醫師態度不是很好，許念婉一一點頭。

“你們這些年輕人啊，懷孕三個月內不能同房啊！”

“我懷孕了？”許念婉一臉不可置信。她出門前腦子里是有這個猜想的，但真相赤裸裸地被人揭露時，還是會心驚。

“是啊，已經快兩個月了。”主任醫師嘆了口氣，態度突然變得溫柔，像是要安慰她，“B超結果出來了，很遺憾，你腹中兩個胎兒，一個已經沒了胎心……”

主任醫師觀察著許念婉的表情，確定她沒有太大的情緒波動后，接著說：“因為你血流阻力高，停胎風險大，下體還有褐色分泌物，要保住這個孩子風險很大。而且，你這段時間有服用過避孕藥對吧？從檢查結果上看，這個孩子畸形的可能性很大。”

“我需要承擔什么風險……”許念婉覺得身體內氣血上涌，像是恢復了一些力氣，但是因為心底的害怕，她的聲音還是顫抖著，“這個孩子，真的對我很重要，我還是希望生下他。”

這可能是能逃離厲霄的唯一機會了，她不得不想辦法抓住。

“一個是得打針，每天至少三針。還需要輔以中藥，吃保胎丸，劑量比較大，每天一百粒起步吧。”主任醫師將她放在床頭的手機遞給她，接著說，“我建議你先跟孩子父親打電話溝通一下，這么晚了讓你一個人來醫院承擔兩個人造成的后果，工作再忙也不應該這樣啊。”

許念婉點點頭。

厲霄是孩子的父親，他有權利知道這一切。

一遍，兩遍，無人接聽的忙音在蒼白又空蕩的病房里響起。

許念婉又撥了一遍，終于接通了。

“厲霄，你快點回……”

“許助理！”電話那頭傳來一個熟悉的女聲，“厲哥哥和我在一起呢，今晚合作公司的老板請客，厲哥哥喝多了。我來照顧他就好，不勞許助理深夜費心噢。”

接著又出現了厲霄醉的一塌糊涂的聲音：“婉婉……”

沒等許念婉回應，古清婉“哎喲”一聲搶先掛了電話。

主任醫師看著病床上嬌小瘦弱的女孩，同情之情溢于臉上：“你們這是，夫妻生活不和諧？這女人是第三者吧，好賤啊。”

許念婉先是點點頭，繼而想到了什么，又搖搖頭。

“是啊，第三者，好賤啊。”

她是在罵自己。

自己和古清婉對于厲霄來說，古清婉是法律層面的第三者，而她是道德上的插足。

“醫生，我不想要這個孩子了。”一個帶有特殊目的生出來的畸形兒，不會有父親母親的疼愛。許念婉想，她還是放過這個可憐的孩子吧。不要因為一己私欲毀了一個生命。

“我支持你，妹砸！”主任醫師忿忿不平，她在婦產科從業這么久，見證了不少奇葩夫妻。像許念婉這樣檢查過程中發現丈夫出軌，由小三趾高氣昂地接通電話的人，可真是活久見。

“這孩子不要也好，為了這樣的男人生孩子太不值當了，我呸！妹子聽姐的，這胎拿掉，咱就去跟渣男離婚。”

頭一遭見這么熱絡的大姐，許念婉覺得心里很溫暖，鄭重地點點頭。

離婚還比較困難，如果厲霄不同意，她就再不顧及什么厲家少奶奶的顏面，該去上班就去上班。

手術進行得十分順利，許念婉回到病房時麻醉藥效還沒過去。

主任醫師扶她躺好，親昵地摸了摸她的腦袋：“再過幾個小時天就亮了，我得回家準備給孩子做飯了，你好好休息哈，休息好了才有力氣和渣男小三戰斗。”

“我知道了，謝謝麗姐。”

“加油！”

送走醫生，許念婉闔上眼睛。

“叮咚。”

許念婉打開手機，是厲霄發來的一條消息。

【厲霄：你在哪兒】

許念婉懶得打字，直接甩上一個地理位置。

*

黎明破曉之前，四個穿著一身黑衣的大漢走在昏暗的醫院走廊，隔著玻璃打著手電筒走過一間間病房，像是在找什么人。

護士站值班的護士睡的正香；被手電掃過的病房也只當是有護士來查房，房間里的病人翻個身兒又進入了甜美的夢鄉。

“找到了，就是她。”

為首的男人推開房門，四個人先后涌入病房。

許念婉的麻藥勁兒漸漸過去，身體承受著巨大的痛苦，因此這一覺睡的并不安穩，只要有一點動靜就被吵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