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年后,韓國首都,樸宅。
許念婉正坐在花園涼亭里的歐式圓凳上看著自己的小表妹梨梨在花草之間瘋跑。
圓桌上還圍坐了兩個男人,一位是頭發(fā)斑白的老人,正一邊翻看報紙,一邊輕啜幾口咖啡;另一位還年輕,比許念婉大不了幾歲,正目不斜視地盯著她看。
“外公。”許念婉的視線從表妹身上轉移到?jīng)鐾龋赃^正對面年輕男人火熱的眼神,看向老人,“最晚下個月月初,我是一定要走的。”
“哼。”老人放下報紙,手指將鼻梁上的老花鏡撥弄掉,眼鏡堪堪掉到老人胸口,便被眼鏡鏈牽制住。
老人用韓語問道:“為什么一定要去中國?待在外公這兒虧待你了?”
眼前這位老人,便是許念婉的親外公。她是被外公的私人飛機帶過來的。那天在石頭灘上遇到的慈愛老人是樸宅的管家,宅子里的人都叫他智叔,據(jù)說已經(jīng)幫外公找了她媽媽二十多年。
許念婉一直以為自己的外公外婆早就不在人世,小時候也曾疑問過,為什么清明節(jié)的時候媽媽從來不帶自己去祭拜老人。真沒想到,母親是韓國財閥樸恒勝的千金,因為不滿家族聯(lián)姻執(zhí)意出逃,逃到了地廣物博的中國,認識了自己的爸爸,陪著他白手起家,并產(chǎn)下了愛情的結晶。
她初到韓國時,樸宅的家庭醫(yī)生幾乎二十四小時待在樸恒勝為她準備的房間里,為她診斷看病。她當時傷的實在是太重了,不僅有因為做人流手術導致下體撕裂、傷口感染的問題,摔下大橋重重地砸在石頭上造成兩條腿不同程度骨折的問題也很棘手,還有全身上下大大小小幾十處淤青,一按就疼,令人無處下手。
醫(yī)生給樸恒勝打過多次心理預防針,生怕一個疏忽小小姐命就沒了,讓老頭子接受不了。
樸恒勝則終日以淚洗面,一方面是擔心自己的親外孫醒不過來,另一方面是因為心疼自己已經(jīng)過世的女兒。
一年之后,憑著心里殘存的一口氣,又或許是因為她命不該絕,許念婉的身體恢復得很快。
外公為她辦理了新的身份證明,給她取名樸銀姬,還花重金托人將她從出生到大學畢業(yè)的資料偽造的完完整整。
接下來的五年,她先是花費半年時間全面系統(tǒng)地學習了韓語,又花了兩年半的時間攻讀了韓國國立大學金融學碩士學位。
現(xiàn)在,她已經(jīng)博士畢業(yè)了,正在籌劃回國發(fā)展。
“Yuki,你真的要去中國?”Lonnie忍不住開口,“我在中國生活了二十多年,完全可以給你做向導。”
Lonnie是中國人,來韓國做交換生,同時也是樸銀姬碩士時期的學長,兩人跟著同一個導師做項目,分到了一個雙人小組里。
樸銀姬初次見他就覺得這人不著調。
誠然,這人的長相在她身邊所有男人里屬于上乘。他接近一米九的個子,總愛穿一身休閑運動套裝,皮膚因為天天在室外運動曬成健康的小麥色,肌肉練得相當發(fā)達。不過生了一雙又圓又大又亮的眼睛,顯得有幾分奶氣,中和了他身材的粗獷。
在學校里,當他抱著籃球經(jīng)過實驗樓或者教學樓時,總能激起一眾韓國小女生癡狂地跟隨他。
因此他身邊總是圍繞著環(huán)肥燕瘦,看起來就不像是能沉下心做研究的人。所以當時她從心底里不喜歡他,還跟導師提議過要換人。
此提議因為實驗室人手不夠而罷之。
沒想到在一起調研的過程中,這人十分靠譜,愿意主動為了數(shù)據(jù)調查跑東跑西,還提出了很多樸銀姬想不到的問題。
最后兩人的調查論文獲得了國家級一等獎,上臺頒獎發(fā)言那天,樸銀姬穿了一套金色抹胸禮服,把Lonnie迷得眼睛都直了,平時花言巧語的一個人,上了臺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還是靠她發(fā)言穩(wěn)住全場。
后來,Lonnie追她都追到家里來了。
也不知道他家里在國內是什么地位,外公不僅不趕他走,還十分歡迎他的到來。
“姐姐!”梨梨帶著她的小風車跑過來,掀起的風吹著小風車吱悠悠地轉。
樸家的產(chǎn)業(yè)現(xiàn)在由樸銀姬的小舅在打理,梨梨是她小舅的女兒,今年剛滿五歲,長得軟萌可愛,有一雙黑葡萄一般滴溜圓的大眼睛,白白嫩嫩的臉蛋兒誰看了都想揉一揉。
“怎么啦梨梨,慢點跑,來,喝口水。”樸銀姬溫柔地牽著妹妹的小胳膊,絲毫不嫌棄小孩子跑鬧冒出來的汗水,將梨梨抱到大腿上。
“姐姐要去中國,梨梨也要去,梨梨已經(jīng)學了好幾年中文啦!”
梨梨打兩歲起就常常跟在樸銀姬屁股后面跑,樸銀姬上韓語課,梨梨就坐在角落里的小書桌上,要么畫畫,要么若有所思地盯著老師看。
出人意料的是,梨梨的語言天賦很高,五歲的她已經(jīng)能熟練使用韓語和中文。
“去什么,你們兩個,誰都不許去!”外公又發(fā)話了。
“外公,我已經(jīng)攢了一筆錢,你攔不住我的。”
“梨梨也有錢,外公攔不住梨梨的!”
聽著姐妹倆執(zhí)意要跟他對著干,樸恒勝打算裝病,他捂著胸口:“哎喲……哎喲……氣得我老頭子心肝疼哇……”
“……外公,您心口疼,捂右胸口干什么?”樸銀姬已經(jīng)對外公這些小孩子把戲見怪不怪了。
樸恒勝一挑眉,悄悄將手挪到左邊。
Lonnie樂得看這一家人其樂融融的模樣,他也想幫幫樸銀姬。雖然不知道她為什么這么執(zhí)意要前往中國,也不知道樸恒勝為什么非要攔住她,但他能感受到,樸銀姬有自己的執(zhí)念要解決。
“樸爺爺,您是勸不動她的。”他用熟練的韓語說道,“我可以陪著Yuki一同前往中國,保證寸步不離,時刻確保她的安全。有我在,您還不放心嗎?”
啊,Lonnie這是要陪她回中國?
樸銀姬內心大喊不要。只是她還沒張口,樸恒勝就點了點頭。
“好吧,有你,我也能稍微放心一些。你記住,銀姬如果出了什么問題,我唯你是問。”
樸恒勝撂下這句話就走了,留下桌上兩大一小面面相覷。
“我外公他,這就同意了?”樸銀姬難以置信地看著Lonnie。
對面的男人兩手一攤,聳了聳肩膀:“看來我的人格魅力太大咯~”
“我回家安排助理訂機票,這幾天你和梨梨收拾下行李,下個月1號,我們出發(fā)。”Lonnie起身,拍了拍休閑褲上北風吹來的細小沙塵和草屑。
“謝謝Lonnie叔叔!”梨梨仰頭看著他,笑得甜甜的。
Lonnie怔住了,十分無奈地笑了笑,摸著梨梨的腦袋,說道:“梨梨乖,叫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