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大蠟，鼓聲陣陣，鐃磬合鳴。

社前，彩衣繽紛如霓虹。一名巫女翩然轉(zhuǎn)身過來，口中高聲吟歌，唇上的嫣紅映著笑靨，在歲末蕭條的顏色中，愈加顯得艷艷，堪比春日水邊的花朵。

沫輕輕呵出一口白氣，搓搓手，雙眼卻看得有些入神。人們常說商人好巫，如今看來確是不假，連樣美好的巫祭，恐怕也只有在故商之地才看得到了。

“阿姊。”旁邊的牟拉拉她的衣裾，小聲說：“那女子的臉如何這般白？怪嚇人。”

沫瞥瞥他，覺得好笑：“胡說甚，她可是在仿仙娥的模樣。”

“仙娥？”牟嗤了一下：“她是仙娥阿姊是甚……”

“噓！”未等他說完，沫看到不遠(yuǎn)處的宗伯正皺眉看向這邊，趕緊打斷，牟隨即噤聲。

牟也是個(gè)懂得夸贊人相貌的大人了呢。沫不禁彎唇笑笑。

從鏡中或從別人的眼神中，沫也明白自己長得不壞的。許多人都說衛(wèi)伯的女兒是王畿最好看的女子，在鎬京時(shí)，她每回乘車到街上，也總有無數(shù)的目光追逐而來。

“那是沫……”她聽到人們小聲議論道。

沫知道自己的名很稀罕，因?yàn)槊總€(gè)人初聽到時(shí)都會(huì)以為自己沒聽清，好奇地再問一遍。事情也果然是這樣，她長了這么大，從來沒遇過同自己重名的女子。

她問過母親這名的來歷。母親說，當(dāng)年她出生時(shí)，還是康叔的衛(wèi)伯正隨武王攻入朝歌，回來之后，便給她取名沫。是這樣……沫不由感慨，自己與衛(wèi)國的際遇倒是很奇妙的，君父給自己取名時(shí)又何曾想到，不出幾年，他又恰恰給封到了衛(wèi)國……“文王之孫，武王之侄，除了王姬，天下又有幾人及得吾女？”母親常常看著她，驕傲地說。

沫心里也這么覺得，而且事實(shí)也證明，天下人的確跟她們想的一樣。從十歲起，便開始有人向衛(wèi)伯打聽沫的婚事，隨著年齡一歲一歲地增長，問的人也漸漸多了起來。今年她已滿十四，鎬京的家宅更是日日有諸侯貴族的媒人登門。

這般情景，女子自然是喜悅自豪的，沫也不例外。可她看著那些人，又想，自己的夫君大抵身份不凡，一世的幸福可就是這般？

她常常覺得茫然，自己將來的生活該是什么樣？

冬去春來，沫隨君父返回了宗周。

三月已至，人人為上巳日準(zhǔn)備節(jié)慶，貴族們的游獵也一場接一場地開始了。自從沫回到鎬京，身邊的年輕女子也無不在談?wù)撚卧贰?

“……宋、申也為公子遣了媒人來，可沫總說不喜。”太后宮的堂上，衛(wèi)伯夫人與太后低語道，眼睛向沫瞅來，不掩笑意。

衛(wèi)伯與武王是兄弟，衛(wèi)伯夫人也與邑姜太后交情甚好，新年歸來，頭一件事便是去王宮里看她。

聲音雖低，卻聽得清楚。沫坐在席上，只覺尷尬無比，心中嗔怪母親多舌。

太后亦含笑，道：“也難怪沫，未及笄之女，選夫婿可須慎重。”她問衛(wèi)伯夫人：“不知如今衛(wèi)伯可有合意人選？”

夫人搖頭：“國君也總說不急。”她嘆了口氣，看看太后，似惋惜不已：“我見師尚父的公孫倒是個(gè)個(gè)出色，只可惜人人已有家室。”

太后笑出聲來，道：“那些小兒不過好征伐田獵罷了，若有，衛(wèi)伯還須舍得沫遠(yuǎn)嫁。”

夫人笑而不語。

這時(shí)，一位王姬走了進(jìn)來，向太后與夫人見禮，笑盈盈地說眾貴女和沫約好了去苑中游玩。

太后微笑，讓她們下去。沫如釋重負(fù)，起身告退。

早春的庭中綠意盎然，陽光也格外的好。步履輕快地出到宮門時(shí)，沫抬頭望見道旁的老桑已是枝葉繁茂，層疊的桑葉中，壓著串串紫紅的桑果。

“如今仲春方過，這桑果竟就熟了。”沫驚訝地說。

王姬回頭，看看那老桑，笑笑：“今年回暖甚早，稍后我等還要回來品桑果。”

沫頷首，隨她往苑中走去。

宮中的林苑里已是芳草繽紛，來游苑的人不少，貴女們銀鈴般的笑聲陣陣傳來，引得不少人駐足觀望。

王姬去找眾姊妹了，沫則走到貴女中間，不少人與她見禮，紛紛讓出茵席。沫微笑地還禮，在一旁靜靜坐下。

貴女們正在說著昨日的春狩，話題聊到了青年男子們身上。

“自然是叔虞好看。”一名貴女肯定地說。

“他是王子你自然說他好，”旁邊一人卻不以為然：“依我所見，最英武的當(dāng)數(shù)王孫岌。”此言一出，立刻引來不少人贊成的聲音……

叔虞和王孫岌都是沫的同宗兄弟。她聽著貴女們的話，心中一絲興趣也沒有，閑閑地?fù)崤种袆傉鄣囊欢瘟Α?

兩名貴女各執(zhí)己見，越發(fā)爭執(zhí)不下，這時(shí)，卻聽一人喜道：“洵來了。”

眾閨女抬頭，皆笑開。

沫也望去，只見叫洵的女子款款走來，笑道：“我來遲了。”她的臉圓圓的，長得不如沫好看，性格卻極好，人人都喜歡她，在王畿的貴女中是個(gè)玲瓏人物。就拿沫來說，她與貴女們的交情泛泛，洵卻是個(gè)獨(dú)一無二的例外。

未等她入席，早有心急的人將剛才議論的話題說給她聽，道：“洵倒是來評(píng)斷，到底誰好？”

洵笑道：“美丑各人入眼，如何斷得？”眾人正要不依，她卻掩口，目光盈盈：“洵方才聽說教場中人已到齊，稍后便無處立足了。”

“啊？“女子們相覷著一驚，忙起身，各自朝教場那邊過去。

看著她們離開，洵轉(zhuǎn)向仍坐在席上的沫。

沫沖她笑了笑。

洵莞爾，走過來，在她旁邊坐下，道：“沫不去教場看射御？”

沫不答反問：“洵不去？”

洵淡淡地笑：“不去。”

沫訝然：“為何？”她記得她們?nèi)ツ暧^子弟射御時(shí)，洵說她喜歡王孫岌。

洵沒有立刻回答，她注視著沫，稍傾，道：“沫，君父要我入宮。”

話語聲輕輕的，沫望著她，卻一時(shí)沒了言語。

天下已定，周公還政，天子正當(dāng)年輕，沫知道不少諸侯都有貢女的意向，卻沒想到竟會(huì)輪到洵。她忽然想起那時(shí)天子婚娶，她和洵兩人在宮宴上看新王后，洵那時(shí)開玩笑地對(duì)她耳語：“這新婦面相生得厲害，只怕要苦了將來那些庶妃……”

沫不知當(dāng)說些什么好，過了會(huì)，問她：“洵愿意？”

洵垂下眼簾，唇上浮起一絲苦笑：“愿不愿如何？此乃君父之命。”

沫看著她不說話。

洵抬眼望她，忽而展顏一笑：“沫為何這般看我？那是王宮，我必是過得好的。”

沫也笑笑：“如此。”

二人說了一會(huì)話，洵的侍婢走來，說她的母親正與先王的幾位任姓庶妃游苑，要她過去。洵向沫無奈地彎彎唇角，起身隨她去了。

看著她們離去的身影，沫卻忽然覺得沒了看射御的興致，她四周望望，站起身來，沿著花木扶疏的道路閑閑游逛。踱了一段，沫還是覺得興致缺缺，竟有些想回家。她抬頭看看天空，算著母親大概也是時(shí)候回去了，便又慢慢轉(zhuǎn)回了太后宮。

到了宮前，沫正欲入內(nèi)，卻被寺人攔住。

“太后正見客。”寺人道。

“見客？”沫望望庭內(nèi)，問他：“我母親呢？”

寺人答道：“衛(wèi)伯夫人方才同眾婦去了苑中。”

沫一愣，點(diǎn)點(diǎn)頭。

母親竟不在……沫回首向遠(yuǎn)處望去，宮室屋脊的背后，林苑高高的樹冠探出一片。還要回去嗎？她的心里生出些莫名的焦躁。

正無所適從，沫瞥見了近處的那棵老桑。

新發(fā)的桑葉在陽光下碧綠可人，桑果串串掛在枝頭，引來蜜蜂“嗡嗡”轉(zhuǎn)悠。

沫看著它們，憶起去年在太后那里嘗到的甜美滋味，心中不由一動(dòng)。她四處看看，見無人，便走到樹下。

她仰起頭看了看，望見正上方，一串桑果長得粒粒滾圓發(fā)黑，朝它伸出手去。不料，那果實(shí)掛得太高了，沫踮起腳，盡力伸長手臂，卻還是差一點(diǎn)點(diǎn)。正無計(jì)間，振翅聲起，她的眼角瞥見一只蜜蜂正朝自己沖來，心中一慌，忙偏頭躲開，閉起眼。

一陣微風(fēng)忽而拂過，沫聽到“啪”地輕響，蜜蜂似被什么揮了去。她睜開眼睛，面前多了一片素白的衣袖。

“桑果美味，貴女卻須當(dāng)心蜂蟄手。”一串黑紫的桑果遞到她眼前，只聽一個(gè)陌生的男聲在耳旁響起，帶著笑，緩緩的，卻極好聽。

沫仰起頭，陽光燦燦的在那人的素冠后照來，她不由地瞇起眼睛，又驚又詫，這是什么人呀？

太后宮中的桑果仍如往年甜美，送來的一小笲很快就被牟吃光了。

“如何不送多些？”牟意猶未盡地說。

衛(wèi)伯夫人看看他，笑道：“你今日若肯隨我等去見太后，如今只怕?lián)蔚貌豢显俪浴！?

牟撇撇嘴，稚氣的臉上滿是不屑：“每回去見太后都須得坐一兩個(gè)時(shí)辰，不如教場有趣。”他說著，突然轉(zhuǎn)向沫，笑嘻嘻地說：“阿姊，你猜今日有幾人同我問起了你？”

沫看著表情捉弄的弟弟，面上一窘。

“哦？幾人？”沫正要怪牟唐突，卻聽衛(wèi)伯夫人緩聲問道。沫轉(zhuǎn)頭，只見她微笑地看看自己，又看看著牟，神色間竟無一絲責(zé)難。

“八人，”牟得了母親的許可，狡猾一笑，大搖大擺地伸出指頭認(rèn)真數(shù)：“前日的鄶國公子也來問我，加上他便有九人。”

衛(wèi)伯夫人笑意更深，身旁的兩名世婦也相覷抿唇。

“誰許你胡說……”沫一時(shí)覺得難堪，臉上漲紅，著惱地便伸手要打他。

牟忙笑著躲開，便起身邊向衛(wèi)伯夫人道：“牟還須見君父！”說著，起身跑開了。

“勿教我明日找到你！”沫朝他背影恨恨地喊道。

堂上的人卻愈加笑出聲來。

“羞什么，”衛(wèi)伯夫人和顏悅色，遣退旁人，在沫的身旁坐下：“吾女是個(gè)大人了，太后也已知曉你擇婿之事。”

沫轉(zhuǎn)頭望著母親，雙頰嫣紅，第一次這樣直接地談起婚事，竟不知該如何接話。

衛(wèi)伯夫人卻似心滿意足，抬手撫撫沫的頭，想了想，道：“鄶國不錯(cuò)，只遠(yuǎn)了些，沫要留在王畿才好。”她神色自豪：“便是在王畿，可與吾女相匹者也是無幾，除卻天子宗親，吾女何人嫁不得。”

“母親……”沫的臉愈加紅了，卻漾滿笑容，將頭埋入母親懷中。

師旅的隊(duì)伍在青翠的原野中如長蟲般迤邐而行。

碧空下，團(tuán)團(tuán)云彩如新出的絲綿，鄉(xiāng)野中的里舍散落在桑林田間。

放眼望去，只見禾苗如展開的茵席一般鋪開去，似乎無邊無垠，極目處也看不到一點(diǎn)山巒的影子。出了周，四周景色漸漸起了變化，如今再不見林壑起伏，只有這一望無際的平原。

從王畿出來半月，沫對(duì)眼前的天地雖然早已不像初見到時(shí)那樣好奇，卻仍感到有趣。

道旁的田里立著不少做活的人，風(fēng)暖洋洋地拂面而來，夾著一陣女子的歌聲，宛轉(zhuǎn)悠揚(yáng)。

沫手扶幃簾，睜大眼睛仔細(xì)聽，只覺甚為悅耳。

“衛(wèi)人歌聲這般好聽，無怪母親說君父封衛(wèi)乃一樁美事。”待那聲音遠(yuǎn)去了，沫似有所悟地說。

保氏和旁人都笑了起來。

“此乃野人閑來吟唱，怎比得樂師技藝。”保氏笑道。

沫不以為然，轉(zhuǎn)頭問她們：“方才所歌為何？”

“所歌為狡童媛女。”一名通曉衛(wèi)語的寺人道。

“哦？”沫來了興趣：“說與我聽。”

那寺人想了想，道：“言狡童媛女，佩椒佩芄，相遇在洧。狡童媛女，拮蕙拮蘭，相贈(zèng)在淇。”

沫回味著剛才的歌，道：“而后呢？”

寺人笑道：“小人未聽全。”

“哦？”沫有些失望。

旁邊的保氏伸手將幃簾放下，把沫拉回車內(nèi)，笑道：“自然是相執(zhí)相攜，永以為好……”

身上一陣涼，沫睜開眼睛。

自己躺在床上，被子不知何時(shí)褪到了一旁，露出半邊身體。幔帳被夜風(fēng)吹開了，一晃一晃的。

原來是夢。

沫吸口氣，捂好幔帳，拉上被子。

室中黑暗沉寂，沫重新躺好，方才的夢境在腦海中浮起，漸漸有了印象。記得那是自己隨君父第一次去衛(wèi)國的事。算起來，自己當(dāng)時(shí)似乎才九歲，旁的事情早已記不分明了，唯有那歌聲仍是清晰。

沫躺在榻上，翻來覆去，眼睛睜開又合上，卻再也睡不著了。

腦子似乎清醒得很，白日里的事一并涌了上來。宮苑里同洵的談話，牟的玩笑，母親的言語……

對(duì)于自己的婚事，沫自然是想過的。不過在她的眼里，成婚無非就是看到的那樣，兩個(gè)人在一廟中行過禮，便從此相伴直到白頭入土。

譬如母親。

沫小時(shí)候曾好奇地問母親如何嫁給了君父，她笑著說，當(dāng)年母家不在豐鎬，自己連康叔是何人都不知曉。到及笄之年，家中迎來了文王的媒人，不久，自己就定給了康叔。

“直到你君父來迎，母親才知道康叔原來是這般模樣。”母親笑著說。

沫聽了，隱約有些失望。

“只是如此？”她眼睛轉(zhuǎn)了轉(zhuǎn)，問道。

“只是如此。”母親頷首。

沫仍覺困惑，卻再?zèng)]有問下去。年幼的她只想著，既未見過，便無蘭蕙相贈(zèng)之事了。君父是王子，母親出身貴族，皆鐘鼓饌玉之人，莫非還比不得鄉(xiāng)野歌謠里的狡童媛女……

待她全弄明白，自己也與母親出嫁時(shí)的年紀(jì)相近了。

來迎自己的人是誰，沫不是沒有猜測，只不過她發(fā)現(xiàn)自己是完全無需操心的。君父母親自然會(huì)給她選好，夫婿的身份地位自不消說，并且母親很早就說過，必定要挑個(gè)易相處的。有了這樣的保證，沫安下心來，興趣卻也逐漸淡了，到后來媒人盈門，她竟從不過問一聲，連保氏都笑她沉穩(wěn)得不似待嫁女子。

沫苦笑，自己只不過從不在母親和保氏面前提起罷了，身邊的交好貴女都年紀(jì)相當(dāng)，此類話題是多了去的。

她們聚在一起，衣飾與男子從來是說的最多的。便如今天在宮苑里一般，教場上的青年永遠(yuǎn)有新面孔出現(xiàn)，貴女們也總會(huì)說得神采奕奕。王城里的貴族，與沫同宗的占了不少，而她對(duì)那些教場上縱馬馳騁的身影卻也無多興趣。

所以，沫大多時(shí)候只是聽，但她并不討厭。

洵也一樣，她的理由卻直接得多。

“說了許多又如何？反正將來也由不得你我。”私下里，洵說。

沫笑笑，其他貴女們又她們何嘗由得自己？只不過到底要留些念想罷了。

“沫又究竟歡喜什么樣的？”洵常好笑地問她。

什么樣的……這話現(xiàn)在重新在腦子里想起，一片青翠的光影掠過，沫的心中似乎被什么觸到一般。

那人替沫驅(qū)走蜜蜂，采下桑果。他的聲音極其好聽，像廟中那新制的大磬，淳厚而明亮；陽光透過交織的翠葉，將他的眉目勾勒得俊逸出塵。

他看著自己，唇邊帶著笑意，雙眸深邃。沫望著他，竟忽而想到巫女神漢口中禮贊神靈的那些祝詞。

太陽似乎有些灼目，沫低下頭來。許是因?yàn)楸蝗丝吹酵挡缮９a邊有些隱隱浮熱。

掌中，一片桑葉托著紫紅的桑果，飽滿光亮，似乎能嗅到甜絲絲的香氣。

“多謝……”沫怔忡片刻，這才想起行禮。話音出來，卻有些細(xì)聲細(xì)氣的羞窘。

那人沒有答話。沫只聞得一聲低笑，如三月微醺的輕風(fēng)，似有似無地拂過耳邊。待她抬頭，卻見那人已經(jīng)轉(zhuǎn)身離去，煌煌的日色下，只余下一個(gè)孑孑而寬闊的背影……

現(xiàn)在想起來，沫仍覺得尷尬。可那人的音容，卻時(shí)而浮現(xiàn)在眼前。

夜風(fēng)吹拂，將幔帳如水面般微微漾動(dòng)。沫的心中似閃過什么，突然支起身來，披衣下榻。

白日里穿過的外衣靜靜掛在柂上，沫走過去，伸手朝袖中一陣翻找。片刻，指尖觸到一片柔滑的物事，沫停住手，將它取出來。

她走向門前，將門打開一條縫隙。

再低頭看向掌間，沫不禁微笑。月光的銀輝淡淡灑入，只見指間，一片桑葉映得沃若如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