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哥,我來了。”張龍川提著兩條中華煙,一盒一看除了貴之外沒別的說頭的茶葉,推開門走了進去。
田老爹回頭看看張龍川,就喘口氣道:“龍川你先做著喝茶,我教訓完這個畜生之后,我們再論親事。”
張龍川來到跪在地上的田成文跟前沒好氣的道:“辦事一點章程都沒有,活該挨打,今天哪,想要稱心如意,這頓打可逃不脫。”
田老爹恨恨地將竹條丟在地上,跺跺腳對張龍川道:“讓龍川兄弟看笑話了。”
張龍川笑道:“馬上就要成一家人了,有什么笑話可看的,現在八哥你打也打了,罵也罵了,消消氣,我們老哥兩喝杯茶,看看事情咋辦才不丟我們的老臉。”
田老爹哭喪著臉道:“還能咋辦嗎,人都帶回來了。”
張龍川笑道:“說起來也是好事一樁,你家五個大小伙子,現在最后一個也有了著落,正好給他一鍋燴了。”
田老爹咆哮道:“這個畜生拿了家園的錢把那個女人贖回來的。”
張龍川哈哈大笑,朝張家園挑挑大拇指道:“總算是干了一件人事,玉花這閨女命苦,留在張婆子那里能活幾年,這救人一命吶,可是能積陰德的好事情,錢算撒子嘛。
八哥,既然人已經贖回來了,就問問人家閨女,跟不跟成文這個混小子,要是跟,就辦事,要是不跟,就讓閨女回他爸那里去,反正我們就當是做善事了。”
田老爹嘆口氣道:“還能咋辦嘛。”
張家園立刻放下手里的酒箱子,丟下一大包糖果,就把劉玉花從門外拉進來,劉玉花也是一個很有眼色的,丟下包袱就跟田成文并排跪在地上。
田老爹恨恨地道:“跪著!”
說罷,就邀請張龍川去屋檐底下喝茶聊天。
張家園轉了一圈沒看見田柔,卻聽跪在地上的田成文道:“你的錢算我借的,別算到我妹子的聘禮里面去。”
張家園見父親跟田老爹兩人聊得愉快,還打開了一瓶酒在喝,就笑瞇瞇的對田成文道:“大舅哥,你放心,我有的是錢。”
“你有個屁的錢,還不都是你老子的。”
“這頓打挨的值啊,多年心愿一朝得逞,心里高興不?”
明明被他爸一頓竹條抽的傷痕累累的,田成文卻看著同樣跪在地上的劉玉花笑的很開心。
糞坑里能開出一朵鮮花來,對張家園來說終究是一個小小的安慰。
古井村太古老了,古老的讓人快要忘記外邊是個怎樣的世界了。
大人說媒呢,沒張家園這個當事人半點事情,只能傻了吧唧的拿著煙給院子里所有男人點上,就連跪在地上的田成文都沒有放過。
田柔還是不愿意出來,這丫頭實在是太害羞了。
事情有了轉機,田成文的四個哥哥,四個嫂子也就露面了,并且積極地參與到小妹的婚事里去了。
張家園就那么笑嘻嘻的站在院子里,看著不太傻,大學生的名頭給他加分不少,再加上樸素的學生打扮,讓他看起來年輕了至少三歲。
田柔也長著一個娃娃臉,兩個人看起來很配。
說媒的六奶奶已經明顯喝高了,在哪里唱起了曲子戲,聲音嘔啞難聽,害的張龍川跟田老爹兩個人連話都說不成了。
彩禮十萬!
張家園就聽到了這個。
這是說媒的時候最重要的一環。
張龍川一點都不含糊,從腰上解下一個長條布袋子,數出十萬元,推到田老爹面前道:“這是聘禮!”
又數出綁的結結實實的三萬元,推到田成文他媽的面前道:“這是給閨女買首飾跟衣服的錢。”
最后把空了一半的布袋子頓在桌子上,豪邁的道:“我跟家園他娘,一輩子沒有什么大出息,就是盼著能給這個孩子找個好媳婦。
田柔這閨女,在咱這十里八鄉都是最出挑的閨女,親家,你看還有啥,都說出來,辦的到的一定辦,辦不到的我張龍川頭拱地也一定給你辦出來,讓你滿意。”
田老爹瞅瞅站在樹蔭下跟田成文聊天的張家園神色難明,一會高興,一會又有些憂愁,他不知道自家閨女嫁給張家園這種出挑的男娃子,到底是好事,還是壞事情。
畢竟,張家園的風流事情他多少也知道一些。
張龍川又道:“這娃子跟我說了,以后不去蘭州了,要留在白銀呢,還準備參加今年年底的國考。
老哥啊,我這孩子沒有別的長處,不過呢,論到考試,咱這十里八鄉的沒有比他強的,去年要不是擔心我累死,這孩子早就考研當研究生了,說起來還是我這個老漢拖累了娃娃。
以后,你放心,這娃子要是考了公務員,日子也就定了,有國家看著他呢,壞不到哪里去。”
張龍川的一番話終于打消了田老爹最后的一絲疑慮。
把面前的錢推到老婆面前道:“收起來,現在就開始給娃娃們縫被褥,繡帳子,等我們定一個好日子,就給他們成親。”
喝醉酒的六奶奶拍著手道:“好親事,好親事,金童玉女一般的好親事。”
見父親同意了婚事,田成文的四個哥哥嫂嫂也高興起來,不管怎么說,張家園都是這十里八鄉最出挑的年輕人,而張龍川也是村里難得的利索人,最重要的是還沒有婆婆,田柔只要嫁過去,就是家里唯一的女主人。
只要張家園考上公務員,自己妹子就能依靠一輩子。
張家園沒心思管別人怎么想,他現在就只想見到田柔,偏偏這個丫頭到現在都不露頭。
早就不跪地,而是坐在地上的田成文一邊抽煙一邊對張家園道:“你一場婚事,把你爸的骨頭都給榨干了。”
張家園撇撇嘴道:“你知道個屁,不讓我爸這么干,他會難過一輩子,你沒看見他老人家今天笑的眉毛都張開了嗎?
就像我爸剛才說的那樣,他等這一天等了一輩子,我們父子一場,花他的錢,跟花我的錢有什么差別呢,只要我爸高興就成。”
田成文聽張家園這么說,眉頭立刻皺起來不滿的道:“你娶我妹子,就是為了讓你爸高興?”
張家園瞅瞅正在幫田成文涂藥的劉玉花道:“你娶她又是為了什么?”
田成文避開劉玉花含情脈脈的眼睛,直接問張家園:“你以后準備怎么跟我妹子處?”
張家園笑道:“我跟我老婆怎么處,不用告……?”
張家園的話說了一半就停下來了,他看到田柔從屋子里出來了,正在給父親敬酒。
五錢的大杯子張龍川一口氣喝了三杯,喝完了就豪氣的往田柔端來的裝酒盤子上丟了一萬塊錢,且笑的更加爽朗了。
今天,算是張龍川一生中第一次享受花錢如流水的感覺,雖然他給出去的每一分錢,都是他辛苦從地里刨出來的,從礦山打工賺來的,給人家蓋房子掙來的,他沒有半分的憐惜,只希望自己兒子能早日把這個好閨女給娶回家。
訂婚這種事跟張家園這個年輕人關系不大,他學著田柔的樣子給田家老少敬酒,不過,落到他盤子里的錢就少的可憐,紅票子只有一張,還是田老爹從張龍川給的聘禮中抽出來的。
敬完酒,張家園父子就可以滾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