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這就又要回去了。

還真是靈活上下班。

聽到他老板孟姐的聲音，梁不庸同時也知道了怎么回去。

只需要跨過一道門，或者一個出口，然后心念想著要回到忘川飯店。

他就能夠如同回到人間時一樣，回到酆都。

手上收拾碗筷動作再快了些，

梁不庸趕緊將兩副碗筷端進后院，用水沖洗了下。

這次還不知道多久再能休息，

要是像之前那樣一天還好，要是好幾天才再回到人間，這兩副碗筷不洗了不得長毛了。

著急著將碗筷簡單沖洗了下，

梁不庸吐了口氣，站起身，見也沒什么好收拾的了，

到大堂里，將大堂門關上，上了門栓。

梁不庸再朝著大堂通向后院的門走去，這也算是道門吧？

本來早上就想著，他已經在人間過了一夜了，是不是就要回去忘川大飯店上班。

到中午的時候，就想著，說不定能混個上一休二。

結果這中午才一過，就再收到了孟姐的呼喚。

不過也不錯，

本來還想著，他不用吃喝，以后不需要怎么花錢，

結果一開始煉精，他上午去超市買了點吃的，食物，就看到他銀行卡里本就不多的余額，肉眼可見的減少。

回忘川大飯店，吃大戶，不，工作餐也不錯，至少面條應該管飽？

以后或許煉精的修煉都該在酆都進行？

或者說，將饑餓感攢一攢，休假的時候忍一忍，留著肚子回飯店再吃。

不然他這不搞個兼職，實在是供不起這個煉精階段的飯量。

修仙都修不起。

胡亂想著些勤儉持家的事情，梁不庸走到了通往后院的門前，

收斂許多思緒，

只是想著，同時默念著“忘川大飯店”

一步踏出，

梁不庸再經歷了回到人間時類似的感覺，

仿佛咫尺天涯，似乎一步就跨越了時空。

周圍環境一下變換，

天灰蒙蒙的，掛著一輪明月。

月光下，是那條熟悉的，寬闊的黃泥路。

路的盡頭，自然就是‘忘川大飯店’。

顯然，他已經不在人間，回到了酆都。

抬起頭望了望那似乎永遠也不會落下的月亮，梁不庸快步朝著忘川大飯店走了回去。

……

“回來了？”

一跨進忘川大飯店，再回頭望。

看到的前門外，窗外就依舊是那幅風和日麗的模樣。

再轉過頭，就看到不知道什么時候，忘川飯店里，再來了兩個客人。

是對有些局促的爺孫，

老的大概六七十，頭發花白，臉上黝黑而皮肉松垮發皺了，滿是溝壑皺紋和老年斑，

穿著身灰色的中山裝，嶄新的衣服和滿身似乎永遠也洗不凈的灰，似乎還有些不匹配。

因為常年勞作而有些變形的手，一刻不離地緊緊握著他孫子的手。

小的大概十歲不到，八九歲的模樣，

穿著一身卡通服裝，上身短袖，下身短褲，腳上是雙涼鞋。

只不過像是剛從水里被撈起來，渾身上下，頭上短發上，衣服褲子上都不停往下滴落著水，

涼鞋上還卡著一截水草。

大概是在這個陌生的地方，小孩緊挨著唯一能給他一些安全感爺爺，一只手被他爺爺握著，另一只手也緊緊攥著他爺爺的衣袖，不愿意松開，

抬著頭，不時來回張望著周圍，有些緊張和不安。

老人還不時抬起手，抹一把小孩臉上布滿著的水，

只不過無濟于事，小孩身上滴落著的水就像是永遠也滴不干凈似的。

老人也注意到了從飯店前門走進來的梁不庸，他想站起身來問些什么，

但卻又有些局促的，不敢起身，最后只是望著梁不庸，目光隨著梁不庸轉動著。

跨進飯店門的梁不庸，朝著那對爺孫望了眼，就再轉過了頭，

他也搞不清楚什么情況，只是看向還在大堂柜臺后邊坐著的少女孟姐，

少女只是在梁不庸走進忘川飯店后，抬起頭招呼了聲，

就依舊坐在那兒，撐著下巴，像是望著那本賬本，

“孟姐，叫我回來上班，是需要我接待新來的客人嗎？”

梁不庸走了過去，問了句。

“嗯，不全是。樓上住得那位客人想吃半個饅頭。”

“啊？”

孟姐坐起身，望著梁不庸回答道。

梁不庸略有些懵，

廚房里，就只有面條吧。

怎么做饅頭，還是半個饅頭？

另外，半個饅頭，是他理解的那種半個饅頭嗎？

難不成把面重新輾成粉末，然后當面粉用？

這行得通嗎？

感覺怪怪的。

“孟姐，咱們廚房好像沒有面粉吧？”

梁不庸小心說著。

“所以才叫你回來。”

“……”

“你先去新來的客人煮一碗面，回來再跟你說。”

“就煮一碗？”

梁不庸回過頭，望了眼那對局促的爺孫。

“嗯，就煮一碗。”

少女再應了句。

梁不庸點頭，沒再多問，

就要往著廚房去，按著之前的流程煮面，

不過緊跟著，又停了下來。

“那什么……孟姐，咱們飯店有工作餐吧？”

梁不庸臉上帶著一點笑……頗有些蒼蠅搓手的感覺。

“開始修煉了？從煉精開始的？”

少女隨口問道。

“嗯，孟姐慧眼。”

“你想吃就多煮一碗。”

“謝謝孟姐。”

“對了，孟姐……我看那本修行筆記上講，萬劫陰靈不入圣。對我沒啥影響吧？”

“你又沒死透，有什么影響。”

少女回了句。

“謝謝孟姐。”

梁不庸再帶著笑容道了聲謝，然后麻溜著往著廚房跑了。

少女在柜臺后邊又撐起了下巴，一頁頁漫無目的地翻看著賬本。

……

廚房，梁不庸看了眼案臺上剩下的面條，

已經剩下不多，也不知道用完了要去哪兒弄。

他來之前就有這些面條，應該不是需那種孟姐口中的，等他實力強了，需要他去搞的食材吧？

梁不庸想著，伸手拿起大概兩碗分量的面條。

另一邊的鍋里，他嫻熟地往鍋里加入了忘川水，

控火，直接讓灶中火包裹了整個鍋底，然后短短時間里，鍋里的忘川水就沸騰起來，

梁不庸朝鍋里拋下了面。

筷子撥了撥。

鍋里的水二次沸騰，面也就熟了。

也沒別得調味料，配料臊子可以放，

就兩碗清水面盛了起來，一碗留在廚房，等會兒他自己吃，一碗端了出去。

“這位客人，您的面，請慢用。”

梁不庸端著面從廚房里出來，那有些局促的爺孫兩目光就先后落在了梁不庸身上，

等著梁不庸將那碗面放下，那老人卻一下站起來身，

“小伙子……先生……”

老人緊張地有些語無倫次，大概是不知道該怎么稱呼梁不庸，連著換了兩個稱呼。

“老人家是客人，隨便怎么稱呼我都行。”

梁不庸笑著安撫了句。

“先生，是不是弄錯了啊……先生。”

老人抬起一只手，又放下，局促而緊張地朝著梁不庸問著，

旁邊的小孩仰著頭，大概是他爺爺緊張的模樣，讓他也有些對現在的狀況害怕，

但只是緊挨在老人身邊，默不出聲。

“老先生不用緊張，有什么想問的都可以問，如果有什么我能回答的，我一定講。”

能走到忘川飯店的客人，誰會沒有一點故事呢。

梁不庸帶著耐心，先摸了摸小孩的頭發，然后再轉回頭，對著緊張地老人說道，

“老先生應該知道這是到了什么地方？”

“知道，知道……我落到水里，應該是淹死了，再一醒來，就到了這兒。這兒該不是人間了。”

八九歲的小孩也早已經懂得不少生死的事情，聽著他爺爺慌張的話，小孩眼里也帶著一些恐懼，

緊緊拉著自己爺爺的衣服，靠得他爺爺更近一些。

“可是我孫子他不該和我一塊到這兒啊，我明明看到，看到他都給救上去了，我都給他推上了岸了。是不是弄錯了，是不是弄錯了啊……”

老人緊張而焦急著，拉著他孫兒，對著梁不庸詢問道。

這個梁不庸也不清楚，于是轉回頭，望向柜臺后的孟姐，

孟姐頭也沒抬，只是一揮手，梁不庸手里就多了一本翻開的賬本。

梁不庸低頭看了眼，

就看到賬本上記載著幾行字，

“陳安國，壽68，溺水而亡，亡于22年7月。陰德11”

“陳惟意，年齡9，昏迷，失魂。陰德0”

這應該就是這對爺孫的情況，

這孫兒的記載中，的確沒提到小孩死了。

“你孫兒的確還沒死。”

梁不庸抬起頭，應了這緊張著的老人一句，

“我知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我孫兒是給救上岸了……”

大概是梁不庸的肯定，讓老人一直緊繃著精神一下放松下來，

老人渾身一下就像是失去所有力氣一樣，癱軟地重新坐了下來，喘著粗氣。

“爺爺……”

小孩有些緊張，再攥緊了他爺爺的手，喊了聲。

“沒事兒，沒事兒了，小意。沒事了啊。我家小意還好好的。”

老人陳安國轉過頭來，抱著自己孫子，輕聲安撫著，眼眶有些紅，

緊跟著，想起來什么，又再一下轉過身，緊張地問，

“那我孫兒沒事的話，那他……能回去嗎？”

“先生，能把我孫兒送回去嗎……我做什么都行，我怎么樣都行，求先生救命……只求先生能把小意送回去。”

“他還這么小。求先生幫幫忙。”

老人焦急著，有些語無倫次地哀求著。

這事兒，梁不庸也不清楚，能不能把小孩送回去。

只是少女說過，忘川大飯店某種程度上同時存在人間和酆都，

活人也有可能機緣下闖進來。

只不過，這魂都跑來了，還能不能給送回去……

梁不庸轉回頭，望了眼孟姐。

“可以，這小孩要想回去，從前門踏出，從哪兒來，回哪兒去。”

“謝謝，謝謝這位先生，謝謝這位老板娘……謝謝兩位。”

老人聞言，激動著朝著梁不庸和少女接連道謝，雙手合十地朝著兩人作揖。

“小意，聽到了嗎，從這兒出去，回家吧，啊。”

老人擦了擦眼睛，再轉過身，摟著小孩說道，

小孩眼里還帶著些緊張，對于老人剛才的話，和梁不庸兩人的話，

小孩也聽懂了些，這讓他有些害怕，

“爺爺，我不想一個人走，你能跟我一塊走嗎？我們一塊回去，好不好？”

老人松開了一直緊攥著孫兒的手，但孫兒的手卻還緊攥著他，

攥著他的手，也攥著他的衣襟，不愿意放開。

“爺爺，我害怕。”

“別怕啊，小意，那就從這兒門出去，很快就到家了，知道嗎？爸爸媽媽肯定已經在家里等著你了。”

老人哄著他孫兒，眼里有些悲傷，出聲說道。

“爺爺，我不想一個人走……”

小孩固執著，然后大概是學著剛才他爺爺對梁不庸的哀求，又再求著梁不庸，

“哥哥，能不能讓爺爺跟我一塊回去。我不想一個人走，我想我爺爺陪著我。”

梁不庸低頭望著這小孩，沒有說話。

這次都不用問孟姐了，顯然這是不能的。

小孩能回去，是因為他還沒死，這就是誤入的生魂，可能是慣例。可能是法外開恩。

老人都已經徹底死了，這里過去，奈何對面才是他該去的地方，而不是回頭。

“小意，不要為難哥哥。”

看著小孩學著他求人，老人眼里更悲傷，但還是趕忙止住了小孩的話，

怕影響小孩回去的事情。

“爺爺……”

小孩轉過頭，喊了一聲他爺爺，有些害怕，

然后又轉過頭，對著梁不庸，害怕中又有些生氣，

“你是壞人！你不讓我爺爺跟我一起走！你個壞人……你為什么不讓爺爺和我一起走！你是壞人！你是壞蛋！”

被一個小孩罵了，梁不庸自己倒是不生氣，

畢竟在小孩看來，可能他就是拆散他們爺孫的壞人，讓他們親人分離的壞蛋。

只是感覺略微有些微妙，怎么弄得他像是個反派似的。

不過，旁邊人反應就大了，

老人一聽到小孩罵梁不庸，臉就變得煞白，然后變得驚恐。

而旁邊，一直在柜臺那邊，似乎沒怎么留意這邊情況的少女孟姐，

一下就閃身出現在梁不庸身旁，

“他可不是壞人哦，小孩，你要是再這么說，那你也別走了。”

他這個少女老板還挺護犢子。

少女臉上帶著一些笑容，低下頭對著那小孩說道。

小孩害怕地往后退了兩步，然后再鼓起勇氣，要說些什么，

但他爺爺已經反應過來，一下蹲下身，將小孩抱住，同時捂住了他的嘴巴。

“小意，不要瞎說話，這位哥哥是個好人，知道嗎？不是哥哥和姐姐把爺爺留在這兒的，是爺爺自己想留在這兒。”

“是爺爺暫時沒辦法回去，所以才讓這位哥哥，幫你送回去，這位哥哥是在幫咱們，知道嗎，你看這位哥哥，還給我們煮了面吃。”

老人有些緊張而焦急地安撫自己孫子，

他倒是不怕，他只是怕他孫子說錯話，影響他孫子回去人間。

小孩好像是聽懂了，他還是有些害怕，

不過他爺爺松開捂著他嘴的手過后，小孩再抬起頭，朝著梁不庸道歉，

“對不起，哥哥。”

“沒事兒。哥哥可不是壞人，只是你爺爺需要從這里過，而不是哥哥要留你爺爺在這兒。”

梁不庸笑著，應了句。

“先生，老板娘，實在對不住，孩子不懂事，胡亂說話，請您不要怪罪他，有什么罪業，我都愿意承受著，請你們不要怪罪他……”

老人再朝著梁不庸兩人說著，哀求道。

“老先生不用這樣。我還不至于因為這生氣。孩子出門回去就行。”

梁不庸應了句。

“老先生坐吧。這是本店的清水面，可以嘗嘗。”

梁不庸示意老人坐下。

旁邊的小孩這時候，再鼓起了勇氣，

“那哥哥，能不能讓爺爺和我一起走……”

“……不好意思。”

梁不庸揉了揉小孩的頭發，搖了搖頭。

“小意，別說了……小意，乖，聽爺爺的話，從這里出去，先回家吧。”

“爺爺，我不走，我要和你待在一塊！我怕，我怕我走了就再也見不到你了，爺爺……爺爺，我害怕……”

顯然，這個年紀的小孩其實也聽懂了許多對話，

他拽著他爺爺的衣襟，怎么也不愿意松手，臉上格外倔強。

聽著孫子的話，老人眼里更悲傷了一些。

“先生，老板娘，我孫兒我還能在這兒待多久。”

“一刻鐘。”

少女老板應了句，身影就重新回到了那邊柜臺后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