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叔期的眉頭挑了挑,剛才賈珝說的兩句,琉璃盞只有外形而沒有用途,似是在說他徒有其表,實是不堪一用。
硬著頭皮回道:“黃口小兒懂些什么,還是早些去忙你的案子,給陛下一個交代。”
賈珝點點頭,回身走到自己的桌案旁,從書冊中抽出一張紙,便提筆書寫起來。
方才太叔期失了一陣,這會兒便想要找回場子。
走來賈珝身邊,開口問道:“賈御史不去處理案子,這是要寫什么呢?”
“寫奏折,將舞弊案奏報給陛下。”
聞言,太叔期愣了愣,“兩天時間,你已經將案子查清了?”
賈珝頷首道:“八九不離十了,牽扯到貴族,還得交由陛下定奪。”
太叔期吃了一驚,從未聽聞都察院有人外出擒賊人回來,這賈珝就說案子已經定了。
腦中一片空白,手上一松,琉璃盞便就徑直落在地上。
一聲脆響,琉璃盞成了碎片,茶水潑了一地。
太叔期回過神往地上一看,心痛不已,腳上一滑就要仰倒過去。
賈珝眼疾手快,提著太叔期的衣襟便就讓他再次恢復了平衡,正要開口問候,房門就被人推開了。
一名小吏抱著一摞文書,推門走了進來。
入眼間的場景讓他終生難忘,急忙將手中文書放在一旁椅子上,退出門去將房門關好。
賈珝不明所以,毫不在意,問候著太叔期道:“太叔大人,您沒事吧?”
太叔期也算是緩過了精神,站穩之后點點頭,“多謝賈大人出手相救,年紀長了,腿腳也不靈光了。”
直到今日,太叔期算是一改往日的印象,重新打量起賈珝這個少年。
而兩人都不知曉的是,今日的事在被小吏宣揚出去后,越來越駭人聽聞。
“方才我往衙房送文書,就看見太叔大人要給賈大人敬茶,賈大人非但沒有喝茶,將茶盞掃落在地,還將太叔大人提了起來,若不是我撞破了,那拳頭都快揮下去了。”
“聽說了嗎?今日張三往衙房送文書,賈大人嫌太叔大人泡的茶不好喝,當面砸碎了太叔大人心愛的琉璃盞,還掌摑了太叔大人,太叔大人都不敢言說啊。”
“還有這回事?”
“那可唄,親眼所見哪有虛假。”
一傳十,十傳百,整個都察院都知道了今日之事。
經過版本更迭,賈珝暴力的形象算是定格在都察院眾官員的心中,都確信賈珝四品僉都御史,在衙房暴打二品副都御使太叔期,太叔大人還不敢聲張。
由此賈珝又獲得了一個稱號,“都察院小閻王。”
……
御書房,
宣和帝看著賈珝遞上來的文書,眉間皺成了一個川字。
“朕有想過他們會徇私舞弊,可沒想到竟然成了此等駭人聽聞之事。”
戴權恭敬的立在一旁,隨時等著宣和帝的吩咐。
“讓刑部收押犯人,錄出那閭丘的口供,憑借口供讓大理寺捉人,所有涉案人員盡數入獄,不論是哪家的公侯子弟。”
這回宣和帝是真動了怒氣,下了決心要徹底整治舞弊亂象,戴權哪敢怠慢忙應承下來。
就聽宣和帝又道:“鄔攸之,朕還當他是個好的,家中這點事都能看管不住,革職查辦,主犯從嚴處置!”
戴權低著頭,“是。陛下這榮國府二公子賈寶玉,該定個什么懲罰?”
宣和帝想了想,“賈珝此次做事清正,先將賈家人送與衙門,是鐵面無私。榮國府這次倒是識大體了,先認了過錯,念在他不是主犯,便就在獄中反省三月,算是寬大處理了。”
“讓禮部再出學政,今年鄉試作廢,重新考察。”
……
等到賈珝下衙,宣和帝的旨意已經發出,都察院里都加上了班,盡快將涉案人員全部捉拿歸案。
但余下的事情就不歸賈珝管了,他只需要找到源頭,至于牽扯到誰,如何定罪,都不是他擅長的事,交給術業專攻的都察院官吏去做。
賈珝落得清閑,鑼聲一響,便就從衙房中走了出來。
一路行到院門,往來忙碌的官員們撞見賈珝都是恭恭敬敬的行著禮。
就算是照磨所抬卷宗的官吏,都會先將書箱放在地上,與賈珝見了禮之后再走。
“總感覺今日的小吏們比往日更加客氣了,真不愧是各個科班出身,知禮守節。”
賈珝心情不錯,便就先往榮國府去了。
送寶玉進府不過是第一目標,賈母還沒謝謝咱呢,怎么能將事情就翻過去。
進了賈母院,賈珝徑直來榮慶堂。
雖然今日賈府的女眷還是如常陪著賈母閑話,可從堂上壓抑的氣氛便能得知,賈母怕是心情極差。
“珝大爺前來問安。”
老嬤嬤傳稟一聲,賈珝便就登入堂上。
與賈母先見禮,而后便道:“老太太,寶玉的事已經直達圣聽,我在奏折中也不失美言幾句,得到了陛下的寬大處理,在牢獄中反省三月便能歸家了。”
一開始聽賈珝說陛下會寬宏大量,還以為事情有轉機,眉頭甚至都要飛上喜色。
可一轉折,還是要在牢獄中呆上三個月,賈母的臉色又陰沉了下來。
不管心中是如何想的,此情此景,賈母還是該應賈珝的話。
“哎,寶玉從小是錦衣玉食的,在牢中三個月,怕是他難熬住,出來又要生一身的病了。”
“這遭辛苦了珝哥,讓寶玉能少受些苦難。”
王夫人哭的病臥在床,當下并沒在場,王熙鳳便接口道:“還是多虧了珝哥,若不是珝哥在查,換作別個怎會提前報信來,若是被判做同黨,怕是要流放九邊了。”
賈母點點頭,也覺得賈珝的功勞不應該只是謝了一句了事。
前幾日曾遣人去請賈珝,賈珝不至,自己還頗有怨詞,但往后定還要多依靠賈珝,此刻也該賣個好才是。
賈珝自歸京起,榮國府便不曾虧待于他,今日也能看出,賈珝并不是個不計情分的。
猶豫一陣,賈母再道:“珝哥確實至關重要,老婆子我也不該吝惜獎賞,珝哥你可有所需之物?老婆子今日便就一塊兒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