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床上歇了會，章彥翻身站起來，出了宿舍。九月的陽光已經沒那么熱烈，照在人身上暖烘烘的，但并不至于出汗。

章彥出了學校，晃悠著找到了一家小飯館。

“老板，來一碗羊肉湯，多加一份肉，我給兩碗的錢。“章彥喊道。

他早上就沒吃飽，這會肚子還打鼓呢，干脆再來一碗羊肉湯解解饞。

老板正在一口大鍋前忙活，道：“行，稍等哈。“

章彥在桌子前坐下，手剛想扶桌子上，就看到桌面一層陳年油漬，不知多少年沒清理過了。

他倒是不嫌棄，但也不想袖子沾了污漬，只好放下手，轉身望向街面。

稀稀拉拉的幾輛自行車來來往往，在坑洼的街面上上下起伏，還有很多驢車，邊走邊拉，這玩意是沒人管的，全憑驢子自覺。唯一的現代交通工具，則要算來往的大卡車，他們鎮是交通要道，每天過的大車不少。

入眼看去，一片窩囊。

說到底，鎮上也是鄉下，最高的樓是供銷社，離現代化最近的是郵電局。

章彥過去曾許多次夢回這里，只不過是噩夢。高考的壓力，生活的窘迫，讓他曾經咬牙切齒的想離這越遠越好。但現在再看，原來羊肉湯是香的，狗是悠閑的，行人打扮也會追時髦。

多么生動，多么愜意。

羊肉湯很快好了，放了許多肉，章彥要了幾塊餅子，吃的那叫一個香甜。

一碗湯很快就見底了，吃完一付賬，雙份湯才一塊錢。鄉下就這點好，物價便宜，貴了沒人買啊。

等他回到學校，班里人已經來的差不多了。

座位還沒排，教室里亂哄哄的，隨便找個地方坐下得了。

吃飽喝足，章彥沒浪費大好時光，捧著書又在那看起來。

過了不久，一道人影風風火火的闖到了教室里，然后在章彥前排坐下了。

章彥抬頭看了眼，是鄭穎。

“你來的挺早嘛。”她倒坐在椅子上，笑道。

章彥搖搖頭：“還早呢，班里都快來齊了，倒是你，離家這么近還來這么遲。“

“離家近的才來的遲呢，幾步路的事，拖著拖著就到跟前了。……哎，你嘗嘗嗎？“鄭穎卻從書包里掏了一瓶可樂，遞過來，道：“可甜了。”

“可樂。”章彥有些驚奇，“哪來的？”這玩意在鄉下可是少見。

“我爸去省城進修，帶回來的。”

“哦。”章彥這才想起，鄭穎的父親好像是鄉衛生院院長來著，后來又調去了縣醫院。

他也不客氣，接過可樂瓶，撬開蓋，咕嘟咕嘟喝了一大口，嘖，大夏天的喝這個是真爽快。

“對了。”章彥把瓶子放下，說道：“我還得感謝你的那本輔導書，可幫了我大忙。”

“有用就好，我都看完了。”鄭穎笑道。

這時，班里突然安靜下來，她扭臉一看，果然是班主任來了，連忙坐正。

他們班主任名叫張潔，三十多歲的年紀，聽說師范一畢業就來了這，算老資格的教師了。為人倒是挺寬仁，犯錯了頂多訓幾句，大家都不怎么怕她。

拿了張名單出來，張潔道：“這次按成績排座位，大家先出去，我念名字，點到名的過來選座位。“

學生們陸陸續續的出門，老班站在門口，一個一個的點名。

“章彥！“

“到。“章彥應了一聲。他是上次考試的全班第一，走進教室，選了個第二排中間靠過道的位置。

“鄭穎！”

“到。“鄭穎進教室掃了眼，很快選了第三排，就在章彥身后。

學生們陸續選好了位置，甭管選的是好是差，都是憑實力，誰也怨不得什么。

分好了座位，下午才正式上課，上午剩下的時間就是滿校園的除草。沒鏟子的干脆用手拔，倒也熱鬧。

……

除完草，下午就正式開課了，自此，章彥的高三生涯正式開始。

晚自習結束，章彥是最后一個離開教室的，鎖好門，他手里拿著牙刷牙膏，先去洗漱。

他們學校有自己的水塔，設了幾個水龍頭供學生使用，但是水質就不好說了，就是抽的井水，有一股子味道。

等洗漱完，章彥就拿著東西回了宿舍。

剛進屋，撲面而來的一股臭氣，有腳臭味，也有沒洗澡洗頭的油膩味，瞬間心情大壞。十幾個不愛衛生的大小伙子聚在一個屋子，一脫衣服鞋子，想想都知道什么場面。

章彥皺著眉，也是沒轍，還得忍著不是？過了一會倒也勉強適應了，然后就是各自躺下睡覺。

沒一會兒，呼嚕聲磨牙聲四起，章彥眼睛瞪著屋頂，死活睡不著。

艸！這地方沒法待了。

章彥坐起來，趿拉著鞋子出了屋子，往門口一坐，仰頭望著夜空發呆。

他越發覺得自己矯情了，上輩子也好好的在這待了三年，如今怎么就這看不順眼，那受不了了？

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啊。

章彥琢磨著，自己是不是得搬出學校去住了。

正發呆，不遠處傳來一陣腳步聲，章彥心里一激靈，老師來了！

果然是班主任，看到章彥，奇怪道：“章彥，你不睡覺，在這坐著干嘛呢？”

章彥忙站起來，道：“我睡不著，出來坐會兒。”

“嗯，趕緊回去吧，一會校長看到了不好。”

“哎，我知道了。”章彥連忙回屋。他們學校對紀律管的一向嚴，連晚上出門上廁所都得挨頓批，也不知道有什么意義。

張潔是來查寢的，站在窗戶那往屋里瞧了瞧，確定都躺下了，這才轉身離開。

章彥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的，不知過了多久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