賑災的銀兩被層層貪墨，即便到了府城也躲不過一半發霉的米一半稻糠熬煮的粥。

吃就毒死，不吃就餓死。

我爹病的很重，水災過后必發瘟疫。

我娘為了救爹爹，將我賣了。

我有個弟弟，叫封謹，為了把我贖回來，被人騙了去，再也做不成男人了。

不知道他從哪里找來的門路，把自己賣進了京城，賣到了皇宮。

賣我，十兩銀子，贖我二十兩銀子。

可惜，我爹沒救回來。

自此我爹娘恨極了我，但弟弟每月都會給我稍來月例銀子。

弟弟帶回來的銀子分成了兩份，一份給娘，一份給我。

我雖然每天被娘親毒打，但好賴活的下來。

直到有一次弟弟回來，娘連帶著弟弟一起罵，話語不堪入耳。

自此弟弟再沒回來。

三年后，弟弟突然就沒了音訊，我用攢下來的銀子一路找到京城。

可敬事房說，宮里根本沒這號人，把我轟了出來。

我躲在皇宮周圍很久，才有一個小太監獨自出宮。

我打暈了他，混進皇宮。

沒有差事，不敢亂走，就躲在禁宮，晚上才敢出來偷東西吃。

一個月后，我摸清了宮里的路線，開始找我的弟弟。

就是那天晚上，我遇見了醉酒的皇上。

我不認識宮里貴人，他又穿著變裝。

我只知道他對我沒有惡意，就與他聊了起來，我想他也許能從他嘴里打探出什么呢？

從水災，到貪墨，從世家對權利的掌控，到百姓苦不堪言。

一起罵了天，罵了地，罵了高官，罵了天子！

此后他每天夜里來找我，讓我把宮外的事情將給他聽。

我沒問過他是誰，隱約猜到了。

他沒問我為何出現在禁宮，我以為他也猜到了。

直到某個白天，禁宮的大門被打開，我被他親自帶人抓進了詔獄。

沒有審訊，沒有動刑。

一個月后，我再次見到了他。

龍袍？皇帝！

「一，后半生在這里度過，直到死。二，多活十年，享盡高官厚祿，而后不得好死。選一個吧！」

十年嗎？夠了！

我叩首，選了二！

「你叫小瑾子？」

我心中「咯噔」一聲。

「是！」

我與弟弟是一胎雙生，長得很像很像。

「你倒是有些本事，死里逃生躲在禁宮！你本名叫什么？」

「封慎！」

從此，皇上身邊多了個小太監，不會別的，卻十分會諂媚惑上！

一路高升，從內監成了宦官，蒙蔽了皇上的雙眼，自此權傾朝野。

但，十年早已經過去了，皇上已經明示過我，他等不及了。

卻在這個時候，一個接著一個給我送女人。

世人都以為皇帝是個昏君，寵信奸臣。

只有我知道，皇上從來不是，他是個做事滴水不漏，十分懂得人心的天子。

因為這些年，我誣陷的官員，栽贓陷害，貪墨受賄，我所有的貪贓枉法，都是由我自己一筆筆寫下，呈給他的。

這些，是他將來殺我時的鐵證，屆時，會有人把我的一切罪證公布于天下。

我，不得好死！

皇上為何信任我？因為他抓著我的生死。即便我有私藏，他也不怕，已知的罪證足以將我凌遲。

如今每一步都在皇上的盤算中，只差最后一步了。

他卻指給我一位郡主，我的罪，必會牽連全家，誅三族不為過。

而今，除了尚未過門的妻子，我九族無人。

另外兩個人的休書我早就寫好了，交給了皇上。

可郡主，我休不了，除了皇上旨意，否則無法休妻，無法和離。

說來可笑，我弟弟的死，是因一位罪太妃自焚，將她宮里所以人都燒死了。

其中就有我那個弟弟，這個真相，是我到皇上身邊第二天就查出來了。

明明是找弟弟，卻將我二人的命，一起送給了皇家。

皇上問我悔嗎？

我不悔，因為皇上要做的事情，也是我想做的。

或許當初年幼的我不懂那些利益糾葛，隨著眼界的開闊，學識的增長，還有這些年我做的事情，我越來越不悔。

10

「爺，郡主可好相與？」

劉纖纖不知何時出現在我身后，給我披上大氅。

「纖纖，不必憂心，她是否好相與，你和稚兒都不用計較。」

「她是郡主，又是皇上賜婚的主母，你們恭敬著就是，府上中饋依舊有你執掌，一切事務，皆有你做主。」

「這……怕是不合規矩！」纖纖蹙眉，有些擔憂。

「我，便是這個府上的規矩。」

……

我如今的權勢地位，大婚的場面自然盛大。

整個朝堂，沒人敢不來，不送上貴重的賀禮。

御賜的婚事，第二日自然要進宮謝恩。

也僅僅是這一晚，是我這十二年里，唯一睡過的整覺。

不用早起當值，無人敢打擾我，也不需要圓房勞累，壓根我就沒在新房留宿。

可惜，只有一天。

謝恩后，我便留在宮中了。

我去見了貴妃。

與他發生了爭吵，因為郡主，也因為她的后位。

我有意讓這件事被人發現，并傳出去。

只要我想，即便沒有發生，也會傳到皇上耳朵里，但我不喜歡留后患。

當晚，皇上與貴妃發生了激烈的爭吵。

這件事我做的有些倉促，但我沒時間了，事情結束前，貴妃，必須死。

這個世上，無人能脅迫我。

第二日下朝之時，國丈大人拉住了我。

「九千歲，您常年在宮中走動，與皇上又十分親近，可知皇上……」

「國丈大人，在下明人不說暗話，皇上與皇后一直相敬如賓，卻并非恩愛！」

國丈臉色微變。

「您的意思？」

「貴妃得寵，又沒有顯赫的母家，或許可以斷絕外戚專政的后患。」

國丈眉頭緊鎖：「還請您指點！」

「雖為立太子，可皇后如今還是可皇后，處死一個大不敬的妃子，應該不是難事。」

「可那貴妃聽說十分得盛寵？」國丈有些為難。

「可不是，十分得寵！」后四個字，我一字一句的說，饒有深意。

很多話不能說的太明，點到即止。

可惜，最后皇后沒有得手。

無所謂，我要的也不是皇后真的殺了貴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