駐馬聽

鳳枕鸞帷1。二三載、如魚似水相知。良天好景，深憐多愛，無非盡意依隨2。奈何伊。恣性靈、忒煞些兒3。無事孜煎4，萬回千度，怎忍分離5。 而今漸行漸遠，漸覺雖悔難追6。漫恁寄消寄息7，終久奚為8。也擬重論繾綣9，爭奈翻覆思維10。縱再會，只恐恩情，難似當時。

《駐馬聽》，《樂章集》注林鐘商，為柳永自制曲。詞既謂“而今漸行漸遠”，已點明寫于遠游途中。然此詞非一般行人之思家，所反映之內容很多，頗啟人思。

詞謂“鳳枕鴛帷。二三載、如魚似水相知”，點明柳永此次遠游，在其婚后“二三載”。三年少年夫妻，其感情則“如魚似水相知”，可謂琴瑟和諧。但在這三年間，柳永對妻子是“盡意依隨”；而妻子對柳永則“恣性靈、忒煞些兒。無事孜煎”。“而今”四句，意謂既然你當初放縱性情，如今我已離開，即使追悔，又不斷寄信來，又有什么用處呢？

看來柳永與妻子確曾有過感情裂痕，至于這裂痕是否如此詞所說，乃純粹因妻子“恣性靈、忒煞些兒。無事孜煎”，抑或是柳永在妓女叢中廝混太甚而引起妻子不滿，未能確知。

從詞中考察，這次裂痕恐已非淺，因詞又謂“也擬重論繾綣，爭奈翻覆思維。縱再會，只恐恩情，難似當時”。據此詞可知，柳永南游錢塘，雖系“以文會友”，但亦與跟妻子感情不和有關。

洗盡鉛華方見媚，明白家常，亦為柳詞之絕詣。

上闋寫婚后由夫妻琴瑟和諧到不得不分離的變化過程，平直中卻也一波三折。

下闋寫遠游途中對妻子的思念，有追悔莫及之感，有破鏡重圓之意，亦有“難似當時”之慮。

全詞如喁喁絮語，于反反復復之中，將夫妻鬧矛盾后欲續舊好的復雜感情完全展現紙上。

1 鳳枕鸞帷：謂夫妻和諧。鸞鳳，喻夫妻。

2 依隨：謂言從意隨。

3 “恣性靈”句：放縱性情太甚了點。忒煞，太甚。些兒，少許，一點點。些些、些子兒，意同此。

4 孜煎：愁苦、煩悶。

5 “萬回”二句：此二句中間有省略，意謂若不是你萬回千度、沒完沒了地鬧下去，我怎忍與你分離呢？

6 雖悔難追：蓋指夫妻雙方而言，謂分離之后都有點后悔。

7 漫恁寄消息：謂分離之后，卻如此頻頻寄書信來。漫，多，頻頻。

8 終久奚為：終究有什么辦法呢？意謂于事無補。奚為，何為，沒有辦法。

9 繾綣：纏綿，難舍難分，謂夫妻感情和好。

10 爭奈：怎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