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莎回到家中,麗莎并不在家,八成還泡在牌館。
她穿過無人的寬大沙發、熄滅著的壁爐、沒點亮的立燈、空蕩蕩的餐桌,邁上二樓的樓梯,直奔有著自己名字掛牌的房間,推門進入,然后將門反鎖。
她想了想,又奔向窗邊,將大大的落地窗簾全部拉上。
窗外西邊的天空,隱隱露出彎月的一角。
她在臥室中鋪著的大大的地毯上跪坐下來,將背帶褲口袋中的東西全部掏出。
日記本、徽章、羊貓。
羊貓一落地就躥到別處去了。
日記本被丟在了一旁。
那枚徽章放在她的面前,表面上描繪的那副圖案閃出淡淡的熒光,層層烏云中的那枚月亮愈來愈亮,仿佛照亮天空,即將穿透烏云。
這是怎么回事?
簡莎臉色有些不好看。
該不會是失主找上門來了吧……
這枚徽章到底怎么了?
簡莎撓了撓頭,瞥見了一旁的日記本。
她那有著蜘蛛秘紋的手掌向著日記本抓去,翻開來快速翻閱著。
很快在開頭不久的位置找到了一篇日記。
“3月7日,我加入了晦夜,這感覺真是不錯,所有因特殊才能而受到不公對待的人,本應有更好的生活的人,被這個世界嫌惡的人都聚集在這里,我沒想到能遇見這么多和我有共鳴的人,掘墓人和我很像,但是他體面一些,我很感謝他送給我的領帶,贊美月光……月光發給我一塊月石徽章,這代表我成為晦夜的一員,每當月光亮起,我便能聽到召喚。我愿意為月光效命?!?
月光亮起……
簡莎從日記本的上方投出一道視線,望向地上的那枚徽章。
那么現在,便是月光亮起的時刻?
有人……在召喚她?
可是她對這個“晦夜”根本一點也不了解,她唯一的印象就只有“贊美月光”,而且說到底,她根本就不是徽章的原主人,她要怎么回應這個召喚……
簡莎只覺得焦頭爛額。
真是麻煩事太多了!
她想詢問一下羊貓的意見。
但是來不及了。
徽章中的光芒忽然轉為紅色。
月光如潮水般穿透烏云,從徽章中迸發出來,照亮這間臥室,光芒吞沒了跪坐在地上的簡莎。
簡莎下意識地緊緊閉上雙眼。
光芒漫過她的身體,仿佛一只輕柔的手拂過她落下的眼皮。
她聽到耳邊響起深海一般的水流涌動聲。
周遭一片寧靜。
只有一聲微不可聞,嗯?
簡莎心頭一跳。
試著睜開眼睛。
映入眼簾的,是一個環形坐席,坐席漂浮在云上。所環繞著的不是桌子,而是一個深邃的洞。
簡莎試著從座椅上探出身子,向洞口望去,只感覺如身臨萬丈之淵,稍有不慎,就會從云端跌落。
她趕緊收回身子,往座椅里面隱秘地坐了坐。
她悄悄抬起視線,打量起這片空間。
坐席漂浮云層之上,天空是一片通紅的明鏡,一彎殘月高懸其上。
椅背背靠殘月的坐席最為高大,兩側稍低,再側最低,是普通坐席。
自己所在的位置是首席的右手邊第七位,快要坐在首席的對面了。
她幾乎和首席上的那團迷霧面對著面。
她手心攥出了大把的汗。
坐席上的所有人都被淡淡的迷霧籠罩,看不出具體樣貌,但能看出大致身形。
她自己應該也是被迷霧籠罩的吧?
她不動聲色地觀察其他人的反應,好像沒有什么人注意到她。
大家都沒說話。
她作出的這些觀察只在幾個眨眼間,時間約莫過去幾秒鐘。
位于坐首的人在迷霧中輕咳了兩聲。
“抱歉,最近身體抱恙,只能讓大家以這種樣子見面。”聲音十分模糊,聽不出性別和年齡。
緊鄰坐首右手邊的迷霧中傳出一個聲音:“無論怎樣,我們都隨時聽從月光的召喚。”
緊鄰坐首左手邊的迷霧傳出聲音:“首領身體要緊,葉卡捷那堡的事日后再說也不遲……”
坐首微微沉吟了片刻:“是我有些疏忽了,沒想到葉卡捷那的后人有些本事,但這種事你們插不上手,放著我來就好?!?
“如果有能幫上忙的地方,任憑驅使。”左手邊那個聲音說。
“首領大人……我們牢記您對我們的庇護。”右手邊那個聲音說。
所有人的聲音都聽不出性別和年齡。
簡莎微微轉動了下眼睛,低聲附和了一句。
“贊美月光?!?
坐首左右兩人沉默了一瞬。
簡莎心中忽然一慌。
難道不對?
但是很快,她的擔憂被打消,環席所有人跟隨一齊低聲誦詠。
“贊美月光?!?
坐首的人輕笑了幾聲,簡莎似乎感覺到它的目光向自己看來。
“食尸鬼你還是老樣子……我收到了你的信,你還好嗎?”坐首問道。
簡莎剛松了一口氣,又立馬提了起來。
她快速斟酌了一下詞匯,回想日記中寫到的內容。
“我急需您的幫助……它似乎有了自己的意識……”簡莎低聲說。
坐首沒有起疑,手指敲了敲坐席扶手。
“我現在告訴你緩解‘它’的辦法,食尸鬼,你聽好了?!?
簡莎的身體不由得正襟危坐起來。
“‘它’的能力十分巧妙,利用得好能做到比肩第二十位的效果,你需要記住一點,”坐首緩緩說道,將每一個字都停頓的非常清晰,“壞事反求,好事臨頭。”
簡莎微微一愣,下意識的喃喃道:“壞事反求……好事臨頭?”
“是的,”坐首應和道,“這是它的習性,它回應好事讓其成真消耗的血液量會非常大,可如果只是避免壞事,則會節省血液許多。善用這一點,然后千萬記得它的習性還有一點……謹言慎行,一語成讖?!?
謹言慎行……一語成讖。
簡莎心中忽然有些害怕。
“我可以乞求壞事不要應驗……但也有可能,壞事偏偏應驗了?”她低聲顫抖道。
“正是。”
簡莎渾身打了個冷戰。
即便她知道,“它”并不在她的身上,可只是聽聞關于“它”的知識,她都感覺到身體仿佛墜入一片冰涼,耳中仿佛有些低語在呼喊。
那些呼喊是她的欲望,心中最想避免的壞事的欲望……
……就像是死兆的蠱惑!
簡莎猛地回過神來。
她無聲喘了兩口氣,意識仿佛恢復了清晰,但身體仍然殘留著那股冰涼的包裹感,令她感覺不適。
坐首結束了這個話題,拋出了新的話題。
“食尸鬼,聽說你為了打探海妖祭的消息去到了黑船格勒?進展如何了?!?
簡莎微微一愣。
進展如何?這個日記里可沒有寫……
她眼珠微微轉動,低聲回復。
“我發現黑船格勒的學校里,似乎有一本記載了海妖傳說的古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