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超大城市治理：在超級不確定性中追尋確定性

2020年4月，時任上海市委書記李強在調研市城市運行管理中心時強調，超大城市治理要聚焦“人、物、動、態，充分掌握城市基本體征”。“人、物、動、態”正是反映了超級不確定性的幾個主要來源，包括超大城市中的人、物以及所處的環境系統。

超級不確定性的存在，是超大城市治理不可回避的約束條件。我們甚至可以說：超級不確定性的來襲，是超大城市治理必然要面對的“確定性”。

當然，超大城市中的人們能獲得的確定性不止如此。

事實上，不確定性存在的必然性，不能掩蓋確定性的存在。人們需要認識到，不確定性與確定性是客觀世界中同時存在的兩類現象。[11]

像電子運動這樣的個別微觀過程，其發生及結果完全是隨機的，可以被認為是一種徹底的不確定性。然而，無數個微觀事件的結果匯聚起來，在總體上就會體現出一定的統計規律。同時，相較于這一統計規律，個別觀測也會存在服從某種定律的統計偏差。

正如法國物理學家德布羅意（Louis Victor Duc de Broglie）提出的“波粒二象性”，所有的粒子都可以部分地以粒子的性質來描述，也可以部分地用波的邏輯來描述。

不確定性與確定性，正是宇宙中萬物的一體兩面，不可分割。

同時，面對超級不確定性的來襲，我們依然要回到人們的底層偏好之一，即對確定性的偏愛。這種偏愛驅動著人類一直追求確定性，即使確定性是相對存在的。

人類社會的運轉離不開確定性。當我們明確地相信，明天太陽將照常從東方升起時，我們才會在夜晚安然地睡下，并且為第二天的工作與生活做出安排。而當我們難以確定自己的考試成績或者心儀對象的真實心意時，我們則會感到緊張、惶恐與不安。

正如唐代詩人盧照鄰寫道：“草色迷三徑，風光動四鄰。愿得長如此，年年物候新。”當詩人看到美好的景象，卻又無法確定能否重逢這良辰美景時，便會從心底發出有關確定性的由衷祈愿。

不僅對于個體，確定性對于更大層面的群體而言也是意義重大的。在古代，人類一直堅持為世界與人類的起源尋求一個確定性的解釋。

例如，在我國，盤古開天辟地是神話故事中對世界起源的解釋：盤古的軀體化為世間萬物，他呼出的氣成為風云，他的雙目成為日月，他的聲音成為雷霆。這種對世界起源提出確定性解釋的嘗試，并不是可有可無的神話故事，而是古代社會實現人與人溝通、共情，維系整個民族與國家的必需。[12]

到了近現代社會，牛頓提出萬有引力定律，解釋了“為什么成熟的蘋果總是從樹上落下來”時，人類社會為之震撼，從而激勵了無數人投身科學大廈的構建之中，更多的科學規律被人們發現和利用。

即使現代社會的人們已經知道不確定性的存在，但這不影響人們努力實現對越來越多“確定性”的有效掌握與充分利用。這種對確定性的追求，創造了如今人類社會的輝煌與繁榮。

所以，盡管超大城市治理一定面臨著超級不確定性的來襲，但我們不能在超級不確定性的面前選擇“躺平”，而是依然要在城市治理的超級不確定性中追尋確定性。

誠然，如今超大城市的不確定性早已超出了人們搭建的“可能性隧道”（tunnel of possibilities），源于人、物和環境的不確定性正在進行“聯合敘事”，讓這種不確定性成為“超級不確定性”。[13]

但技術的日益進步和制度的逐步完善，讓人們得以在超大城市中把握更多的確定性，采取更有效的措施來應對不確定性：

——更多的傳感器構成了超大城市的“神經元”，幫助城市治理者實現對城市情況的快速感知；

——借助更為先進的信息技術，建構城市運行“一網統管”平臺，讓城市更有可能高效處置一件事，做到發現早、行動快、影響小、效果好，實現“一屏觀天下、一網管全城”；

——精心設計的城市合作治理制度，使政府、企業、社會能夠更有效地協同協作，實現共建共治共享。

今天，生活在超大城市中的人們，至少能夠確定一件事：超大城市治理正在變得越來越好。

超大城市治理，就是人類在超級不確定性中追尋確定性的偉大征程。

[1] 北京大學哲學系外國哲學史教研室. 古希臘羅馬哲學[M]. 北京：商務印書館，1961：103.

[2] 霍金，蒙洛迪諾. 大設計[M]. 吳忠超，譯. 長沙：湖南科學技術出版社，2011：26.

[3] 李堅. 不確定性問題初探[D]. 北京：中國社會科學院研究生院，2006：1.

[4] 曹天元. 上帝擲骰子嗎？量子物理史話[M]. 北京：北京聯合出版公司，2013：153.

[5] 霍金. 時間簡史：插圖版[M]. 長沙：湖南科學技術出版社，2002：72.

[6] 斯萬·歐維·漢森. 知識社會中的不確定性[J].國際社會科學雜志（中文版），2003（01）：36-44.

[7] 江蘇新聞．事發淮安東站！男子越過站臺安全線吐痰 逼停進站列車被罰二百[EB/OL]．（2021-12-18）．https://view.inews.qq.com/a/20211218A05NSZ00.=spider&for=pc．

[8] 新華網．中國首次為正在運營的地鐵線路加裝屏蔽門系統[EB/OL]．（2004-04-06）．https://news.sina.com.cn/c/2004-04-06/09562237692s.shtml．

[9] 徐澤西.“蝴蝶效應”和“混沌理論”[J].百科知識，2009（12）：19.

[10] 南方都市報．廣州站公布最新乘車安排 各方指示嚴防傷亡[EB/OL]．（2008-0203）．http://news.sohu.com/20080203/n255048165.shtml．

[11] 關洪，成素梅.決定性、規律性和因果性辨析——兼評《決定論的歷史命運》一書[J].自然辯證法通訊，1998（04）：69-75.

[12] 仲富蘭. 我們的國家：風俗與信仰[M]. 上海：復旦大學出版社，2012：116.

[13] 文軍．“躺平”非出路，讀書破萬“卷”[EB/OL]．（2022-01-01）．https://page.om.qq.com/page/OkYUjQaOSNyPYuJsyavEgSVg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