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安然盯著的可不是什么好部位，付洪學腿間一緊。

“那自然不會！安安再好，能比得上我手中的刀？”

這貨舉起長刀。

安安臉色不善。

黑色長刀在燈光下顯得有些詭異，付洪學看著看著，眼神變了。

“草率了！”

李安然：“……”

付洪學：“你們說，我那刀鞘是不是扔早了？”

安安：“是我的刀鞘！”

付洪學舉著烏漆麻黑的難看長刀，一臉的遺憾：

“沒鞘，我怎樣才能不讓別人看見我的刀呢？”

……

吃過早飯，付洪學心思重重地出了門。

他腦子里除了怎么讓刀變得有感情，又多了一個問題——

如何才能讓別人看不見他那把無鞘的長刀。

付洪學原先從未想過練刀會有這么多彎彎繞繞。

做事情也一樣。

在他原來的念頭里，走江湖，只要人狠刀快就行。

一刀要人命、一刀蕩不平……

快意恩仇。

現在才知道藏刀比出刀更難。

他看不透李安然。

不僅僅因為李安然總能找到他刀招中的致命破綻，還因為李安然的行事作派，將“藏”和“穩”二字表現得淋漓盡致。

當然，還有李安然出刀時的“快”、“準”和“狠”。

付洪學無法想像若是敵人面對李安然那把刀，會是什么樣的下場。

想來比坊市里的豬好不了多少。

還有安安。

十歲的年紀，居然是個走火入魔的凝氣境武者。

四至六重的中三境武者，已可凝氣為元，所以中三境又被稱為凝氣境，這個境界的武者，已是震懾一方的高手。

可安安只有十歲！

在他的印象中，整個兒天元四大天驕，南龍北虎、東鳳西龜，在十歲時都無法與安安比擬。

若安安真是生而中境……

讓她言聽計從的李安然又怎會只是個十七歲還未登樓的普通武者？

他起過卦，用過家傳的天機相術。

然而一無所獲。

這一對兄妹的命運，就像是爺爺成天掛在嘴邊兒的“遁去的一”般不可琢磨。

也琢磨不透。

他給自己也起過一卦。

“火天大有，離上乾下”。

大有所獲之兆。

的確。

那招“斷水流”，練了兩天，大有所獲。

所以李安然讓他好好盯著肉霸張家，他言聽計從。

只是還想不明白為什么李安然說如果自己有一天明白了做這些事情的意義，才算是真正踏上了江湖。

江湖……

若這般雞零狗碎，那還是江湖？

……

李安然關好院門，讓安安再次藏到地窖里。

“安安，哥這里有一部功法……也許可以緩解你的天疾。”

安安眼睛一亮。

每次天疾發作，那些寒意就會滲到骨髓里。

疼！

疼得她幾乎以為自己快要死了，而且腦子里還雜亂地浮現出一些莫名其妙的恐怖畫面。

以及一些似乎不屬于自己的情緒。

似乎是……

憤怒。

無究無盡的憤怒……

她不知道這些情緒從何而來，她不想如此憤怒，更不想死。

她只想平平靜靜地守著安然哥哥，守著屬于兩個人的小家。

現在每天能吃飽，錢也夠用，還存了些……

這就很快樂啊！

安安瞪著一雙大眼睛，努力地逐字逐句地記下李安然口述的那些文字，暗暗握緊了拳頭。

自己要好起來。

而且也要強大起來。

不能每次都躲在安然哥身后！

……

李安然封住口鼻，憋著一口氣，體內氣血沸騰不休，似有什么東西即將從體內深處破土而出。

他里手握著一枚還未最后完成的木雕，雕的正是付洪學借著酒勁揮出一刀的模樣。

那一刀，有執著坦蕩，有少年輕狂。

在李安然看來，已近“無隙”。

天才刀客天才至此，李安然喟然長嘆，差點小覬了天下人。

付洪學雖然有些愣氣，腦子里仿佛時不時跳著大神，但對于刀道的悟性非同小可。

“我不貪多。”

他說。

一招“斷水流”，從不同角度斬出，便要跟上不同變化，才能做到近乎“無隙”。

這些變化加在一起，居然可以視為自成一套刀法。

付洪學請李安然命名為“斷式”。

兩天過去，他的“斷式”已有七種刀勢，二十一種變化。

“我現在明白為什么刀神一個拔刀就練了十七年……”

他說。

聽著，就讓李安然心驚。

也有些慶幸——

好在自己有著神奇的版面，雕刻值上去了，武道境界、經驗也就上去了。

“尋隙刀”，沒有固定招式，只尋破綻，每出一刀都需要千錘百煉的刀道經驗。

你是什么樣的招式，它就是什么樣的破法。

至于無隙，刀法是死的，人卻是活的。

架勢刀路無隙可尋，不代表出刀就真的沒有破綻。

尋隙刀不僅尋隙，還可以造隙。

“這世上究竟有沒有無隙可尋的刀法？”

付洪學問出這個問題時，李安然答道：

“你要固守本心，自然無隙可乘……可若你要殺人、若為了殺人，在不該出刀時出了刀……”

“當這個心思一起，你刀還未出，便有了破綻。”

“所以真正無隙的不是刀法，而是人心。”

李安然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這樣回答。

只是腦中來自“尋隙刀”千錘百煉的武道經驗，讓他自然而然地說了出來。

而后自己也是一驚。

原來。

“尋隙刀”，針對的不僅是刀。

還有人心。

付洪學聽了，握刀癡癡半晌不語，又似悟到了什么。

殊不知許多年后，江湖再見，真的成了天元刀神的少年，回憶起這段往事，說了一句話。

“從那天起，我的刀雖還沒有感情，但卻有了人性……這把刀才開始活了過來。”

……

李安然定了定神，想著天才少年悟刀時的模樣，手里的刻刀，在木雕上落下最后一筆……

“雕刻：登堂（57/2000）”

……

雕刻破境，帶來的是整體實力的全面突破。

一股股元力，在沸騰的氣血中源源誕生。

“卟”！

李安然一口濁氣吐出，一道蒸騰白氣，筆直如箭地向前射出，撞在墻壁上激起一片塵埃。

再呼再吸，胸膛一起一落，周身氣血也恍如潮汐，起伏間元力生，而后再又溶入周身血脈。

每經過一次呼吸循環，他的氣血便壯大一分，也更粘稠更凝實一分……

“姓名：李安然”

“境界：一重樓”

“功法：長生決殘篇（登堂）”

“武技：尋隙刀（登堂）”

“雕刻：登堂（57/2000）”

李安然“看”著腦中版面，關于“尋隙刀”和“長生決殘篇”的無數信息、記憶以及為經驗，緩緩涌入腦海。

隨著這些記憶不斷涌入，自己的識海也似乎正在緩緩擴張……

而且隨著呼息，那些氣血流動間產生的元力，有一部分也隱隱向著識海滲透。

慢慢地，便似有些霧氣，在識海中氤氳產生，仔細看去，似乎還帶著朦朦金光。

……

過了好一會兒，李安然十指陡然一握。

“咔”！

手掌骨節錯動，一股大力順著氣血涌動便上了拳頭。

他一拳揮出——

“嗚”！

拳頭摩擦空氣發出的嗚咽帶起一陣勁風，從未有過的力量感，在李安然周身澎湃。

“刷”！

李安然突然出刀，一道閃電……

不！

那比閃電還要更快更猛烈的刀光在小院內乍現。

而后……

一方坐凳大小的青石一分為二，切口光滑如境。

地面上，青石分開露出的泥地上，還有一道極細級深的縫隙，正是“尋隙刀”透刀而出的刀芒所為。

“這就是一重樓的力量么……”

李安然看著手中殺豬刀上流轉的帶著一絲危險赤色的刀芒，眼中滿是驚喜。

好一會兒，他才收了力。

“砰”！

勁力一消，刀芒散去，手中的殺豬刀失去了力量維系，炸碎成粉。

李安然并不意外。

這把凡鐵粗制、刀身已磨得極纖細的刀，已承受不了他如今的刀法。

得弄上一把好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