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番外二:桃花笑春風(2)
- 遙憶寄相思
- 漠漠無云
- 3140字
- 2024-08-14 03:05:19
聽宋芊芊講故事、逗謝玄那孩子玩、偶爾應付謝言,日子就這樣一天天過著。
也終于,于期望那樣薛淑棠懷上了自己的孩子。她懷孕這些日子,謝言似是完全收心了,沒再出去花天酒地,更多的是陪長子謝玄練習功法。
雖然謝玄不是她親生骨肉,但見他們父子如此和諧相處著,她便情不自禁微微笑起來,輕輕撫摸著肚子突出來那團骨肉。
以后,這個孩子也會和父親好好相處的吧……
*
情緒的爆發總是在日積月累之后的,但薛淑棠沒想到不滿情緒的釋放之后更為痛苦。
看著小床上蹬腿哭鬧的小祖宗,薛淑棠只覺得腦袋嗡嗡蜂鳴,無助對一旁哄孩子但收效甚微的婢女小肆說話:“闕主呢?”
小肆耳邊三百六十度無死角環繞著孩子直擊靈魂的哭聲,加上薛淑棠說話聲極輕,她差點沒聽到夫人說話。
具體說了什么她的確沒聽清,但還是知道夫人開口了,先疑惑地“啊”了一聲才后知后覺。
“哦哦,闕主啊,在教大公子劍法呢,”小肆半抱孩子,輕輕拍撫他的后背。
她的語氣是溫柔的,但她不知道這句話終究成了壓倒她家夫人的最后一根稻草。
顧不上孩子,或許也有“反正孩子一直在哭也不怕嚇到他”破罐子破摔的心理,薛淑棠終于忍不了了。
“又教謝玄劍法!”
她吼得極為大聲,“他怎么不來哄好幺子,我才是他的妻子,我生的孩子他就不管嗎?”
孩子的哭聲本來都已經小了,被親媽這么一吼,嚇到了,又開始“哇哇”大哭。
小肆:……不是,我才哄好的。
她只是個做事的婢女,沒有抱怨什么的資格,只默默重復剛才的動作重新哄她們小公子。
薛淑棠吼完沒人安慰,心里反而更難受了,知剛才的確失態默默閉嘴,但實在受不了嬰兒那魔音繞耳,想著去院子里避避。
她是想要逃避了,在每一次謝燁哭時她都想直接把孩子托付給手下侍奉的人,但又擔心長此以往謝燁會不同她親近了。
她看謝玄陪著宋芊芊時是極羨慕的。以前不知道其中辛苦,現在看來,當真不知道宋芊芊如何能把孩子培養得聽話又優秀。
她從小沒吃過苦,貪心一點,不想經受教育孩子的辛苦,只想要一個同樣聽話優秀還同她能十分相親的孩子。
可她知道這不可能。
她似乎……沒有信心養好這個孩子。
“吱呀”一聲房門打開,薛淑棠還沒走到門口呢,是來探望的宋芊芊從外面將門打開。
薛淑棠面色一僵,她以為宋芊芊會陪著謝玄看他練劍,不知道剛才大吼那一聲宋芊芊聽到沒。
她們平日生活也會互相照顧,可以說是知心好友。雖然宋芊芊和她,一個是謝言的妾,一個是謝言的妻,但她其實很喜歡和宋芊芊一起聊天逛街。
畢竟都是被謝言花言巧語騙過的姑娘,她們平日呆在一起也會默契地不提謝言。
面前人久久沒動靜,薛淑棠有些小心翼翼地抬頭,只見宋芊芊笑魘如花背對太陽,頭上的發絲在陽光下根根閃耀分明。
宋芊芊淺淺笑道:“怎么堵在門口,不讓我進去嗎?”
“啊,哦,”薛淑棠回過神慌忙側開身子讓她進來。
宋芊芊眼中笑意更濃,一邊拉過薛淑棠的手回內堂,一邊帶了幾分玩味的取笑意思道:“怎么生過孩子還是這般呆。”
她坐到小謝燁身邊,從小肆手上接過他,哄道:“怎么啦小祖宗,老遠就聽到你哭了。”
……被在意了。
無論是她還是她的兒子,有身邊人在意的感覺真的很好,一下子安心許多。
薛淑棠忍住對那個會隨時哭鬧的“小怪物”的嫌棄,問宋芊芊:“謝玄小時候也像謝燁這么能哭嗎?”
“那倒是沒有,說起來,謝玄小時候也蠻乖的,那時基本不怎么鬧我。”
忙著幫自家夫人哄孩子的宋芊芊本來沒怎么在意,還頗有些驕傲地回話。
這本是無意往薛淑棠心上插刀子的,抬頭看見她眼中彌散開來的濃濃的擔憂和害怕,宋芊芊才知道她在糾結什么。
她馬上出言安撫:“好啦,世上的孩子們怎么可能都一樣呢。謝燁是你獨一無二的孩子,他從小又是長于謝居,如此好的條件,他以后自然也會成為一個優秀的人。”
在宋芊芊安撫下,薛淑棠逐漸冷靜,也重拾身為富家小姐的自信。
也是,她的確不需要太過憂心。她也是魔怔了,上趕著給自己找罪受,自己也的確沒必要盯著一個孩子挑錯。
“小肆,燁兒就交給你了,”薛淑棠放下后整個人都輕松不少,她也揚唇微笑,拉過宋芊芊的手,“我聽說西市胭脂鋪新出了桃花香粉,走走,我們出去逛街去,我請客。”
墜入深淵里是需要有旁人將自己拉出來的。所幸,薛淑棠身邊已有這樣的人了。
小肆看著被塞回自己懷中的小公子,與還“哼哼唧唧”的他大眼瞪小眼:……所以你們一致達成只有我受傷的成就了是嗎?
她不是很理解,自家夫人為何如此好脾氣。面對丈夫的妾室不僅不生氣還與之成為好朋友,給予極大尊重,甚至命全府要喚作“宋夫人”。
宋芊芊不就是會時常過來黏著夫人說話么?不過是闕主那里指望不上就來攀附她們夫人么?
夫人真是的,太善良了可是會被欺負的啊!
*
事情會變成如今這樣,是宋芊芊從未想到的。
不就是秋時一場暑熱嗎,好好一個人怎么就這樣病倒了?至今還全沒有轉好的意思。就像窗外徐徐落葉,隨自然之勢,一發不可收拾。
大夫說是薛淑棠生下謝燁后過于憂思沒將身子養好虧損至今,才會被暑熱一下擊倒,乃至大限將至。
宋芊芊手端藥碗輕手輕腳進屋,本想讓薛淑棠多睡會兒養養精神,誰知后者已經起來了。
她坐靠軟枕面向窗外,眼神平靜地看著院中的花木凋落。聽見響動也未回頭,只是極輕地笑笑,道一聲“你來啦”作問候意。
宋芊芊見她這般心里十分難受。大夫說夫人心中有疾,帶至形體,她先前也問過開導過,收效卻甚微。
仿佛薛淑棠已經一心向死了。
“阿棠,喝藥了。”
薛淑棠轉過頭二話不說就將一碗黑乎乎難聞的湯藥全部下肚。即使被苦得皺緊眉頭也沒停下,她知道這樣能讓宋芊芊安心些。
雖然自己的情況她十分清楚。
喝過藥,薛淑棠微微抬手招宋芊芊走近些,“來,坐下,陪我聊聊天。”
宋芊芊熟練地脫下鞋子鉆進她旁邊空位的被窩,像以前無數次做過的一樣。
見她坐好,薛淑棠才緩緩開口:“我近日總是夢見以前的事,當我還不是謝夫人,只是薛家的大小姐時。
“那時我總會帶著廚房的小糕點跑去和謝言私會。那時的他真真是極好,一顆心都撲在我身上。我們都用滿腔熱情呵護著我們的愛情。
“他會滿足大多數我無意提及的期盼。他也曾花光身上所有閑錢為我放滿河的花燈,上面寫滿了對我和我們今后的祝愿。那晚的燈河再耀眼也不及他看著我時眼中的歡喜和熾熱。”
宋芊芊皺眉,知道她們之間的矛盾有天一定會顯現,但實在沒想到會在這種情形下。
良久她開口:“如果是因為我的緣故,我可以離開謝居……”
“當然不是!咳,咳咳——”薛淑棠急忙打斷她的話解釋,又因太急被嗆到。
這一咳驚天動地,教宋芊芊不由擔心她能將心肺都咳出來,忙抬手輕拍她的背部幫她順氣。
順好氣,薛淑棠眼角沾染水汽我,她用手胡亂擦擦,繼續說:“我自然不會是因為你而難過,恰恰相反,我很感謝能遇見你。
“我只是很想那個曾經和自己全心全意對待雙方的謝言了……真的很想。看著這個過去十分熟悉的人如今陌生不已,每次見到他,我的心便如凌遲一般痛苦不已。
“就算沒有你,也會有其他的女人,有李芊芊,有陳芊芊……我想要的只是那個十年前獨屬于我的阿言。”
宋芊芊默然不語,對面前的事確實是無能為力。
思戀一個活在過去記憶中的人與思戀一個死去的人并沒區別,甚至,更為殘忍痛苦。
死人,若長期麻痹自己,還能勸服自己好歹兩人心在一處;舊人,卻是活生生在面前無時無刻不在提醒你你不是他的唯一。
宋芊芊紅了眼眶。兩個姑娘相坐無言,心卻早就無比相近地緊緊靠在一起。
該死的謝言,既然沒有唯二人相守到老的決心,當初到底為什么要招惹她的阿棠!
*
薛淑棠到底是沒能撐過這個冬天,在初雪清掃這世間時安然睡去,再不會睜眼說笑了。
也再不能拉著她的宋夫人去買西市兩人都十分喜歡的的桃花香粉了……
真是的,不是說好了要教她做插瓶梅花么?怎么連梅花盛開都舍不得等到?
……騙子。
宋芊芊將一盒桃花香粉放在薛淑棠的墓邊,第一次哭得撕心裂肺。
當初知道心愛之人已有發妻她都沒哭得這么傷心過。
薛淑棠,你賠我眼淚!
先前你難過時,我哄過你多少次了,你倒是回來哄哄我啊!
“阿棠……”
你回來哄哄我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