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覺得,都頗有道理,爾等可還有兩全之策?”
僅僅是一句話,卻又是讓現場眾人,心下一怔。
聽著嬴政的意思,莫非當真是有效彷昔日周武王的意思?
否則,又怎么會說出這樣的話呢?
當下。
方才還是一臉痛苦的茅焦,當即便是眼前一亮。
這難道自己又壓中寶了?
嘴角也是不由自主的帶上了笑意。
連忙是拱手,朗聲道:“陛下,若使昔日武王之仁舉!”
“將以各國宗室之長公子,分封于各國之都,使其護其宗廟,繼其祀,行其故都之政。”
“若如此,六國宗室、貴族無不仰賴陛下的仁德,伏首而使陛下以馳騁。六國萬民,亦感陛下之仁義,以陛下馬首是瞻!”
話還沒說完。
方才還一直躲著茅焦的淳于越,也不知道什么時候出列,來到了茅焦的身旁。
全然沒有方才的狼狽之色,臉上的止不住的笑意證明著,他和茅焦一樣,此刻的內心到底是有多么的激動:“陛下,茅卿所言甚是啊!”
“陛下的一統天下,功績偉業已經是遠遠超過了昔日的周武王;陛下的仁德亦蓋過武王!分封諸國宗室公子,陛下以如此仁義的政令而施行天下,當仁德的品行立下,則陛下無論功績還是仁德,都將遠遠超過古代的仁王圣君。”
鮑白令之緊跟著淳于越的身后,同樣也是躬身,滿臉笑意的上諫道:“如果真如此拾行,陛下的功績當見于青史,陛下的仁德之名,也必將千古傳頌啊!”
一時之間。
足足幾十位的所謂博士,紛紛是站了出來,那叫是一個歌功頌德。
簡直是將嬴政的仁德和偉大,是吹得天下無一,古今罕見。
都簡直將千古第一圣君的名頭,是直接掛在了嬴政的頭上了。
說出來。
此刻的一幕,是何等的諷刺。
一旁無論是嬴政還是陸仁見此,都不過是冷眼相待。
在現實的歷史上。
嬴政同樣是將這些來自六國各地的士子儒生們,納為己為。
為了招攬安撫他們,授以博士的官職。
不僅如此。
原本的博士,不過是掌管書籍文典、通曉史事的官職。
而嬴政立這些人為博士之后。
不但連皇帝稱號確立、改制等大的國策方針制定,都有博士參與廷議。
就連在泰山封禪如此重大的事情,事事都依著博士來之見。
說來可笑,秦國以西方而定天下。
到了最后,所用的封禪之禮,卻是來自于齊魯之地。
在起初的時候,嬴政為了招攬這些各國的儒生、士子們,不可謂不禮遇有加了。
也正是因為如此,讓秦國一統之初,儒學幾乎是成為了當世的第一顯學,甚至已經蓋過了對秦國崛起有參天之功的法家了。
但是如此的對待換來了什么?
當日泰山的一場大雨,沒有淋濕嬴政的身體。
讓嬴政覺得心寒的,是這些他一直以來禮遇有加的博士的譏笑。
即便是如此,嬴政依舊是沒有對他們動手的意思。
真正讓嬴政徹底看清這群人披在虛偽面具下的真實面目的是,即便是在郡縣制度已經確立的多年后,當政體已經大成的情況下。
這些所謂的博士,卻還依舊是在上書嬴政,要求恢復分封之制。
也正是因為如此,嬴政徹底的死心了。
所以,才有了后來的焚書坑儒,才有了后來的獨尊法家,以吏為師。
再看看現在,嬴政不過有了要分封諸國宗室的意向。
在暫時還沒有確定的情況下,這群人卻已經是開始對著嬴政歌功頌德,大贊仁義。
何其的諷刺?
何其的荒謬?
嬴政沒有多說些什么,他面帶微笑的接受著這些人的贊揚。
只是那群博士們不知道的是。
此刻的他們越是贊揚,卻讓嬴政本就冰冷的心,越加的寒了幾分。
焦急和疑惑的是一旁的李斯。
他不知道。
明明對分封之制深惡痛絕的嬴政,為何會突然間有了這么大的轉變。
竟然是開始有親近分封制的意思。
哪怕是前面,嬴政決定采取郡國并行之策。
李斯也知道,這不過是嬴政為了穩定天下,而實行的權宜之計。
所謂的郡國并行,從來不是目的,而只是方式。
為了后面徹底順序的實行郡縣之制,所采取的一種方式。
然而現在呢?
嬴政竟然要分封各國宗室?
這樣的策略在李斯看來,儼然已經是背離了初衷!
“陛下!”
在一片的歌功頌德聲中。
李斯悍然出列,朝著嬴政徑直的一拱手:“分封各國宗室之策,乃取亂之道啊!”
“六國將亡不久,其宗室于秦國陛下是恨之入骨,豈能因為陛下的恩惠,便甘心稱臣呢!?”
“若分封各國,屆時六國余孽,必定是紛至沓來,聚集于各國都城,如此則大禍將至啊!”
“若此時,其各國大舉反旗,天下各地,戰亂有將復起!”
“陛下和秦國先王,耗費無數精力、錢糧,以及無數將士的犧牲,就將毀于一旦啊!”
“還請陛下明鑒!以李斯之見,為了預防各國余孽復起,請陛下遷得天下之貴族富戶于咸陽!”
“如此一來,賜予他們土地,允許他們居住,亦為陛下的仁德!也可避免他們,再起反心!”
李斯這一句之后,那群剛剛消停的博士,卻又是立馬開始反唇相譏。
那焦急的模樣,仿佛是一群得到了肉骨頭的野狗。
為了怕自己的骨頭被他人奪去,而開始呲起了自己那鋒利的犬牙。
一時之間。
整個朝堂,又是陷入了一片的混亂聲中。
旦聽得辱罵聲,反駁聲,不絕于耳。
而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下。
一聲呼喊,突然是響徹了整個現場。
“陛下!陸仁有言!”
在所有人的注視之下,原本一直是一言不發的客卿陸仁,忽然是緩緩起身。
在所有人的注視之下。
陸仁臉上帶著笑意:“陸仁以為,各位同僚所說之言,都是頗有道理。”
“不如,吾等想一個萬全之策,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