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呵……哈哈哈哈!”
陳龍風忽然笑了起來,笑聲越來越大,引得林霜序不由自主地抬起頭,滿眼錯愕地看著像是聽到全天下最好笑的笑話一般,笑的恣意猖狂的陳龍風。
好一會,陳龍風臉上的笑容方才收斂一些,但依舊笑容滿面,并以一幅戲謔的樣子說道:“小女孩,你是在質問老頭子我嗎?你有資格過問我教誰嗎?好吧,硬要給一個理由的話……可能是我覺得他需要這份力量,僅此而已。”
“我也需要啊!我——”
林霜序忙聲回答,接著又要向陳龍風賣慘,說出自己的苦衷,但陳龍風舉起手中的書本,打斷了她的話:
“不不不,你們的苦衷不一樣。小姑娘,你眼底深處涌動著的,可是百分之百的仇恨之火啊,要是讓你學會舊機械,你說不定會將整個青州甚至九州都攪個地翻天。但那孩子不一樣,那孩子雖然也有仇恨,可更多的是平靜。他追求能有一個平靜安寧的生活,譬如找一個與世無爭的小山莊,和一個普普通通的女孩結婚、生子,渡過平凡又庸俗卻無比幸福的一生……”
話到最后,這位耄耋老者臉上的皺紋,如同向日葵花開般舒展開來,笑容溫和又夾帶著苦澀與遺憾。
其實他也沒有教給周易舊機械秘術,只是有意教而已,不然,他也不會只給出那本《德意志機械》了。
當然了,如果周易能夠理解里面的內容,并在見面的時候,通過他的一些小測試,他倒是愿意把舊機械秘術交給這個渴望力量但又期望平靜的少年,讓少年主宰自己的人生,過上少年現在期望——他曾經期望的生活。
“好了,小姑娘,哪來的就哪里回去吧,老頭子我累了,沒功夫和你閑扯。”
陳龍風擺了擺手,轉身進入店內,店外兩扇鐵門自動閉合。
在漆黑幽暗的室內,誰也看不到的地方,他本就衰老的臉,更加頹廢喪然。
燃燒的青煙和忽隱忽現的紅光出現的同時,伴隨著一聲極其小聲的嘟囔:“舊機械這種東西,狗都不學啊……”
雖然,他跟林霜序說的輕巧,稱舊機械秘術可以賦予周易主宰人生的力量,讓他過上自己期望的平靜生活,但俗話說得好,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擁有舊機械秘術的人,都不得善終,所到之處,必有血雨腥風,直至心如死灰,達到'孤身前行于世,我心天地不容'的狀態,最后徹底放下一切,才可能擁有片刻安寧。
陳龍風不知道自己想把被冠以禁忌與詛咒的舊機械秘術交給很像他年少時候的周易是否正確,但他想,無論錯與對,那聲窘迫與局促的'陳叔'就足夠支付學費了。
至于掌握舊機械秘術而遭到的詛咒,其實就是人心不足蛇吞象,當一個欲望得到滿足,下一個欲望又會頃刻間滋生出來,人永遠在獲得,又永遠地在失去。
他相信這個如野狗般的少年,會恪守本心,在滿足自己復仇的欲望之后,便會歸于平靜。
彼時的陳龍風,尚還抱著樂觀的想法,有意地去忽視了一句話。
——樹欲靜,而風不止。
…
晚上八點零七分,周易風塵仆仆地回到九龍溝寨后,又火急火燎地趕往血龍鏢局,交還馬車。
不知道怎么的,這一路上他心里一直都在隱隱不安著,好像是要發生什么不好的事一樣,搞得他從始至終都在提心吊膽,謹慎提防著四周。
好在,直到進入血龍鏢局,都沒發生什么事,他也就安心下來,想著只是虛驚一場罷了。
可就在他要去登記、交還馬車時,乾虎從側面的回旋階梯下來,并且還向他迎面走來。
周易無法忽視那魁梧的身姿,僅是眼角余光一瞥,瞧見那道身影,身體便是如墜冰窖般的寒冷。
“危!險!”
他內心響起了警報,他能感覺的出,乾虎來者不善,那張平日里豪氣、爽朗的臉,此刻卻陰沉的像是醞釀著風暴的烏云。
可他又能怎樣呢?
抵抗?
不可能的。
這是在血龍鏢局,乾虎在這里,也只是C級押鏢隊其中一支隊的隊長,往上還有B、A級小隊。
可他連反抗C級小隊隊長的能力都沒有,更別提往上的人了。
“周易,回來啦?”
預想中的暴起發難并沒有來,在周易如臨大敵地凝望著乾虎一步步走來,心里甚至在盤算著該如何才能突破重圍,跑到外面取出臂鎧,搏出個一線生機時,乾虎來到他跟前,咧嘴笑道:
“在青門鎮耽擱了不少時間呢……好啦,閑聊暫且不提,跟我來,血紅大人想見你。”
乾虎說罷,轉頭重新走向回旋階梯。周易愣在原地,望著他的背影,一時間驚疑不定,內心凝重。
血紅……這名字好耳熟,似乎在哪聽過?但不管怎樣,能叫血紅,并被乾虎稱作大人的,那肯定是血旗的高層吧?
血紅為什么會想見他呢?果然是因為他越階擊殺赤色雇傭軍的人,被乾虎匯報上去,然后被注意到了吧。
在內心經過一番天人交戰后,周易深吸了口氣,決定先乖乖跟著乾虎去見血紅——這種命運被掌握在別人手里的滋味,很不好,但沒辦法,他不去的話,乾虎也會強行把他帶去的吧。
他跟上在回旋階梯口頓住腳步,等待著他的乾虎,一齊上了頂樓的唯一一間辦公室。
辦公室內,早已有人等待著,那人在看到乾虎走入,往旁邊挪了挪身體,使得走在他身后的人顯露出來時,嘴角掛著妖邪的笑容。
“又見面了,野狗……短短一天,你就給了我兩個驚喜呢。”
周易望著坐在黑色真皮沙發上,身穿黑色中山裝的男人,一瞬間就認出了他,眼底微微閃過錯愕。
他沒想到,昨晚在地下拳館接待他的人,竟然會是血旗的高層,怪不得那個名字隱隱聽過,原來是在打完拳之后,血紅向自己報上了名諱,只不過那時自己太過著急買藥,沒注意聽,一時間忽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