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舊機械？”

周易回過頭，困惑地看著，身體微微顫栗的林霜序，不解問道：“新機械又是什么？你這新舊是是指，我的臂鎧本來很陳舊，經(jīng)過翻新，又裝上了新東西的意思嗎？”

“不是，這、這是……”

林霜序結(jié)結(jié)巴巴地想解釋什么，但又忽然頓住，緘口不言，轉(zhuǎn)而呼吸急促地說道：“送我回去！我要去見見那位給你改造臂鎧的機械師！”

周易當即搖頭拒絕：“那可能不行，送你去見陳叔的話，肯定又要滯留一段時間，現(xiàn)在已經(jīng)很晚了，我的家人還在等著我，我不能讓她擔心。”

林霜序大喊道：“你只管送我回去就好了，然后你自己回去，耽擱不了多少時間的，我真的要見見他！”

周易聞言，臉上浮現(xiàn)猶豫，揮鞭的動作變得緩慢。林霜序眼見只差最后一擊，語氣緩和下來，輕聲開口：“你把我孤零零扔在車廂這么久，我現(xiàn)在只是要你送我回去，幾分鐘的事而已，不過分吧？”

“這……確實不過分。但你可要想清楚了，你現(xiàn)在受了那么重的傷，真的執(zhí)意要去熾天重機，然后又獨自回九龍溝寨嗎？”

“我確定！”

“好吧，那我負責把你送回熾天重機，九龍溝寨……你就自己想辦法回去吧，我不管了。”

周易輕嘆了口氣，勒停赤馬掉頭，返回熾天重機，將身體尚還虛弱的林霜序放在門口，忍住攙扶她進去、陪同她一起的沖動，因為他的妹妹在等他，他的妹妹同樣虛弱。

“那我就先回去了，回頭有緣再見。”

周易望著如同風中殘燭般，勉強撐著一口氣，迫使自己站立起來的林霜序，揮了揮手，道一聲保重，隨即駕車揚長而去。

“呼……”

林霜序閉著眼，輕輕地吸了口氣，又長長吐出來后，一雙狹長的丹鳳眼隱隱透出一縷悸動，心跳也是忽地升高，舌尖開始發(fā)麻——這是人緊張的表現(xiàn)，她感覺自己此刻和上刑場的死刑犯無疑。

而她，也是邁著和死刑犯同等沉重的步伐，走到熾天重機門口，剛抬手想要敲門，門卻嘎吱一下，朝里推開，一張滿面褶皺的矮小老者出現(xiàn)在門后。

他從上到下，又從頭到腳地打量了一番林霜序后，笑呵呵道：“小姑娘，本店今天沒有營業(yè)。”

“前輩！”

林霜序忽然抱拳彎腰，不顧宛若撕裂身體般的劇痛，將腰沉到九十度，頭首埋進臂膀里，姿態(tài)盡顯卑微與恭敬：“晚輩來自臨城，傳承于中古武館，特來請教前輩的舊機械造詣！”

“武館的小女孩，找我一個老頭請教機械？”

陳龍風自語了一句后，不免啞然失笑。

從他將雙手背在身后，上身佝僂，下身腿腳外八的外貌來看，任誰都不會想到，這是一個同時掌握舊機械與新機械的機械大師，他看上去就和一個尋常的老頭無異，無論從哪方面來說。

若不是周易告訴她，并拿出證據(jù)，林霜序也不會相信，小小的天門鎮(zhèn)，竟有能將新、舊兩類機械拼接在一起的機械大師存在！

“小女孩，我這家店，只接待有緣人，你沒有緣，乖乖回去吧。”

啞然失笑的陳龍風，像是一位和藹可親的老者，以溫和的言語勸退了林霜序，可林霜序不領情，即便一身黑衫被撕裂的傷口滲出的血浸的暗紅，她也仍然咬著牙，一字一句道：

“晚輩……只是想了解舊機械！這對我來說，很重要！”

“哎呀，小姑娘，想了解舊機械，你就去買書學嘛，要不要我送你一本《德意志機械》啊？這種最基礎也是最詳細的舊機械大全，肯定能比我教你更多舊機械知識。”

陳龍風說著說著，就不知道從哪拿出一本灰黑色的厚書籍，書封用飄逸大氣的字體印刷著一行《德意志機械》，周遭是一圈圈艷麗繁雜的綠色花紋，如藤蔓般纏繞著，交雜在書封上。

這本書并不稀有，哪都有的賣，版本大差不差的。

他手上這本，是最初也是最經(jīng)典那一版，譯者不祥，但卻是公認的經(jīng)典，這不僅僅是因為譯者原原本本翻譯了馮·布勞恩的《德意志機械》，還增添了許多自己的注釋，讓人能更通俗易懂的理解。

可即便是這樣，能掌握舊機械的依舊是鳳毛麟角的存在，原因是……舊機械具有詛咒性。

這并不是空穴來風，而是真實發(fā)生的事例。

舊機械之所以冠以舊，沒有演化成新，是因為它源于被埋藏的數(shù)千年的歷史前，直到近百年來才被人發(fā)掘、加以研究。

這種古老瑰麗又神奇的機械技術，讓人癡迷、沉醉，又讓人喪失理智，變得瘋瘋癲癲，最后通通自縊！

有人說，這種科技太過超前，如果沒有神靈賦予超脫世俗的偉力，也就是星宿之力的加持，是無法研究打造出來的，所以當時的人類，是竊取了神靈的知識，強行進入未來，最終迎來神怒，導致極盡輝煌的蒸汽朋克舊機械迎來覆滅，留下的知識便成了詛咒！

總之，一個掌握舊機械理論并能加以使用的機械師，無論去到哪、級別如何，他都會被奉為座上賓，因為單靠他的舊機械技術，就能造出一支不亞于皇家陸戰(zhàn)軍的全鎧軍隊！

而這樣傳奇的機械師，竟然隱居于九洲的犄角旮旯里，隱姓埋名，經(jīng)營一家機械店，實在太讓人難以置信，也太讓人感覺……暴殄天物。

“晚輩……學不會。”

林霜序沉聲應答，面容苦澀。

“那和我這個小老頭沒關系，你不是有緣人。”

陳龍風保持著一手遞書，一手背于身后的姿態(tài)，臉上依舊掛著和睦慈祥的微笑，但話語卻是驀然冷銳：“連這本書都看不懂、學不會，你又有什么資格讓我教你？讓我教舊機械的人多了去了，每一個懇求我的，我都要收嗎？”

“那為什么……您會教周易舊機械技術呢？”

林霜序心有不甘。她怎么會甘心呢？因為眼前的傳奇舊機械師，竟然把傳奇的舊機械技術交給一個毫無來頭、最底層最底層、像是一只螻蟻般的少年，而不是給她！

她有什么不好的？

她不比周易強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