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李陵和崔文都沒回書院。
兩人在望香樓喝酒吃肉,一直到望香樓打烊兩人才相互攙扶著走了出來。
崔文最終還是沒搶過李陵,而李陵也將剛剛從城隍廟借來的五兩香火銀給了望香樓的掌柜。
隨后兩人借著酒勁爬上了盤城西側(cè)的城樓,看著腳下的萬家燈火。
“多謝李兄款待,日后我到了大隋京城考取功名,一定回來請你吃遍望香樓!”
喝過酒后的崔文好像變了個人,話格外多。
李陵坐在城頭上擺擺手道:“不夠不夠,我們要吃穿大隋京城才好!”
“哈哈哈哈,那就吃穿大隋京城,銀子我付!”
兩人靠著冰冷的城墻,說著些無關(guān)痛癢的少年話。
不知不覺中,兩人便談?wù)摰搅吮被氖徶蕖?
談到家鄉(xiāng),崔文的眼中不由泛起點點淚花。
“李兄,你知道嗎,我,我上次其實說了謊話,我能跨越萬里來到東天籟洲,固然有鄉(xiāng)親父老的期盼,可還有一樣,我沒和你說。”
“沒說就沒說,在意這些做什么!”
“不,李兄是我來到東天籟洲的第一個朋友,我不想和你說謊話,其實,其實我一直有個喜歡的姑娘,只是沒敢說,等我考取功名登上儒家學(xué)宮向天下說出那句話后也許就有勇氣和她說明心意了!”
崔文打著酒嗝,罕見的有些臉紅。
關(guān)于男女情愛李陵了解的并不深,也不知道該怎么安慰崔文。
兩人之間一時陷入了莫名的沉默當(dāng)中。
“李兄,你是為了什么進書院的,你明明有那么多錢,可以在盤城過的很好的!”
崔文被冷風(fēng)吹拂,酒氣醒了一點,于是看向李陵問道。
后者微微一笑,毫不猶豫的說道:“因為想看看這個世界啊,你不知道,我在一個地方待了很久很久,也許是你想象不到的那種久,我一開始以為會這樣過完一輩子,可有一天一個人突然告訴我外面的世界更精彩,我想看看,于是就來咯!”
崔文看著李陵那滿臉無所謂的表情,自嘲的笑了一聲說道:“如果我也能像你這么灑脫就好了。”
“你也很灑脫啊,書院里的先生老說‘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你六歲就已經(jīng)做了那些先生半輩子沒做過的事,多厲害啊!”
“我相信總有一天李兄也會行萬里路的!”
“那是當(dāng)然,盤城只是我的起點,絕對不會是我的終點,世間九洲我還沒來得及一一去看,不甘心!”
李陵仰望天空,將心中的想法一股腦說了出來。
他不知道常平口中說的人性是什么,更不懂崔文口中的男女情愛。
他只知道走出太行山之后他見到的人和事十分豐富,豐富到他幾乎要喚醒三百年前那些老舊的記憶了。
只可惜那個世界的規(guī)則和這個世界截然不同。
“那我就祝李兄游遍九洲歸來仍是少年!”
“哈哈哈,我祝崔兄獨占鰲頭,榜上有名,抱得美人歸!”
哈哈哈哈……
今夜,兩個少年在城頭上為彼此許下宏愿。
……
午夜子時,城隍廟已經(jīng)關(guān)門。
然而城隍廟那恢弘大氣的正殿內(nèi)卻獨獨亮著一盞燭火。
化作人形的常平緩緩自那高大的泥像中剝離出來,站在燭火前皺眉不語,好似在等什么人。
不過多時,城隍廟正殿大門被人推開,孔冉走了進來。
后者見到常平時不由一愣,隨即笑道:“我修行了這么長時間,還是躲不過城隍老爺?shù)姆ㄑ郯。 ?
“呵呵,如果是你老師來還差不多,你還嫩點!”
常平不咸不淡的說了一句,然后指著地上的蒲團道:“坐吧。”
“多謝城隍老爺!”
孔冉也不客氣,道謝之后便坐到了蒲團上。
常平隨之也坐了下來,臉色有些陰沉的說道:“你真要把山中那條小蛇送到大隋皇城去?”
“怎么,城隍老爺不舍得?!”
孔冉看著常平的臉問道。
他和這個城隍老爺打了上百年的交道,但有時候根本摸不清他的心思到底是什么。
“一條小蛇而已,太行山中多的是,我有何不舍,只是我在他身上下了一注,要是他在半路上死了我會失望的。”
“呵呵,城隍老爺在他身上下注,不怕虧的血本無歸?”
“少他娘的試探老子的態(tài)度,你孔冉難道就沒在他身上下注?”
常平的態(tài)度陡然轉(zhuǎn)了一百八十度,惡狠狠的看著孔冉說道:“你們這一脈,除了你老師外沒一個好東西,你和皇城那個無臉帝師怎么斗我管不著,小蛇必須活著,你說什么也沒用!”
“當(dāng)真沒用?”
“哼,你說呢!”
“唉,那好吧,我本想以我儒家圣人二弟子的身份在盤城廣開門楣,吸引東天籟洲北方學(xué)子前來盤城修學(xué),既然城隍老爺不樂意,那我只好告辭了!”
說罷孔冉便真的起身離開。
“誒,等等等等……”
常平猛然將他叫住,罵罵咧咧道:“你有這想法倒早說啊,老子以前求沒求過你開課,你他娘的哪次聽過,這次是吃錯了藥,還是犯了什么病!”
孔冉背對著常平露出一抹得意的笑。
“我看得見!”
常平冷冷的沖他喊了一句,然后拍著蒲團道:“坐下,說說你怎么想的!”
“呵呵,我沒怎么想,只是需要這條小蛇用命換書院一個學(xué)生平安到達(dá)大隋皇城!”
“你的學(xué)生重要,難道老子的賭注就不重要嗎?!”
常平勃然大怒,指著孔冉大罵道:“難道你看不出李陵心思單純,與一般山林野物不同?”
“他若是學(xué)得三教任意一教的本領(lǐng),境界飛升比你我想象的要快上許多,只要我善加引導(dǎo),日后他不失為我的一員得力干將,你孔冉要怎么補償我!”
孔冉淡淡一笑道:“我看沒那么簡單吧,自李陵出山之后您就一直在背后引導(dǎo),且不說他第一次進城被您強行壓回去,就是殺老蟾蜍那次也未必沒有您的手筆,否則那日李陵身上的蛇氣為什么比之前濃郁了近一倍,那味道讓老蟾蜍隔著二里地都聞得到!”
孔冉毫不客氣的將常平之前的一些布局說了出來。
只是還有一些細(xì)枝末節(jié)的手段他尚未察覺到。
總之一句話,面前這位看似和善的城隍老爺可當(dāng)真不是那么好相處的。
否則就憑他一個無權(quán)無勢的讀書人,又怎會得到大隋皇室注意,親封為盤城城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