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罷。
衛莊的思緒跑到了三年前的元宵佳節。
那時他和師父鬼谷子、師兄蓋聶受邀去往齊國稷下學宮。
百家中數得著名號的都有人前往。
諸子百家當中位列頂尖門派之一的陰陽家自然不會缺席。
當時,陰陽家參加的人,為“楚國第一賢者”之稱的楚南公,水部長老湘夫人與火部長老大司命,及玄弘。
陰陽家與鬼谷派的人于稷下學宮正門口相遇。
衛莊記得很清楚,師父鬼谷子看見陰陽家隊伍時,目光首先望向了隊伍末尾的玄弘,道:“陰陽家后繼有人。”
楚南公撫須輕笑回應,“我陰陽家五靈玄同資質的弟子能得鬼谷先生這般贊譽,實乃我陰陽家之幸;話說回來,這小子我看著也挺順眼。”
而后第二天,鬼谷派與陰陽家同百家辯論各家學說。
從始至終。
陰陽家從未退場,從一開始辯到了結束。
辯的百家啞口無言。
鬼谷派當時沒有出聲,但衛莊自問,他和師兄若是參與其中,可能不會和道、儒、墨等百家弟子門人有多大的差距。
僅有的差距,就是與陰陽家的人辯論時間的長短。
而陰陽家當時舌辯群雄的人,即便是有墻壁門窗遮掩,且以術法改變了自己原本的聲音,衛莊還是可以確定,那個人就是玄弘。
以百家之學,辯的百家閉口不言,再述以陰陽家之學對于辯論事物的認知,何止是出盡了風頭。
師父在百家辯論結束后評價道:“其續鄒子之風,假以時日,可令陰陽家再盛三分。”
果不其然。
他們還沒離開稷下學宮,陰陽家就在稷下學宮內拋出了陰陽家歷代先賢著作整理薈萃的典籍,與今人開創言論學識。
其中,令人記憶尤為深刻的,當數陰陽家對于鄒子“五德始終說”、“大九州說”及陰陽家學識核心的天象、陰陽五行和五德完善、拓展。
陰陽家旁的學識沒有相當的學識很難理解,但當時于稷下學宮內宣揚的術數,絕對是獨領風騷般的存在。
數字、四則運算、符號、幾何的問世,令陰陽家一時間的聲勢,蓋過了所有百家。
時至今日,數字和四則運算廣傳天下,陰陽家聲勢愈來愈盛。
卻繼續以往神秘的行事作風,掌教、東君、左右護法、五大長老,少有人露面。
三年來,百家與諸侯國唯一知曉的,就是陰陽家左護法乃是歸納前人之言、開創自家之學的人。
至于這位左護法星魂,姓甚名誰,具體長什么樣,沒人知道。
以至于江湖上傳言,其實這位所謂的左護法,是修為大成還未身死的鄒子,鄒衍。
這話一點都不矛盾,陰陽家高層的每個職位都有屬于它的名號,星魂是左護法之名,卻不是真實姓名。
就像五部長老的云中君、大司命、少司命、湘君、湘夫人一樣。
衛莊不是沒有想過玄弘就是神秘的陰陽家左護法星魂,但是,其曾經展露的陰陽家木部術法‘萬葉飛花流’及木部其它術法,包括木部秘術絕學,讓他不得不放棄自己的念想。
蓋因他與師兄遲疑向師父請教,得知,陰陽家每一代的每一位護法、長老想要繼任,除了要將相應的絕學修習到一定的境界外,還要獵殺自己的前任,方才能夠繼任。
根據玄弘之前的表現,其應當為陰陽家擇定的下一任木部長老。
前提是他能夠獵殺現任的長老。
可三年過去,衛莊還是有玄弘就是陰陽家左護法星魂的懷疑。
隨著時間推移,他愈來愈覺得這個認知的正確性。
無他,從他第一次見到玄弘至今,這家伙是一毛沒變。
陰陽家左護法修習的傀儡術就有這樣的效果。
可這又解釋不通玄弘為什么會萬葉飛花流等木部術法。
自陰陽家誕生至今,沒有一代任東君、左右護法的高層,修習過其它五部的術法。
總不會是玄弘吃過什么可令身形容顏永駐的天材地寶吧?
心底對于韓非的認可與近來發生的事,令衛莊道破玄弘的出身。
韓非、紫女幾人著實吃驚不已。
陰陽家這幾年的聲勢如何,他們有非常直白的體會。
別的不說,大街上隨便一個不識字的攤販都知道七七四十九、九九八十一之類的。
陰陽家術數一道的傳播,可見一斑。
“陰陽家?”韓非雙眸微瞇,想起老師說過陰陽家也在研究蒼龍七宿的秘密,“玄兄弟莫非就是當年稷下學宮一人獨辯百家的那位陰陽家的人杰?”
“兄長不是荀夫子的徒弟嗎?”張良立馬捧哏。
“三年前百家辯論之時,老師讓我和師弟留在小圣賢莊治學,沒帶我們去稷下學宮,未能一睹玄兄舌辯百家,屬乃此生一大憾事。”韓非嘆息道。
紫女緊接著說道:“衛莊沒這么說,玄閣主也沒有承認他就是當年那位陰陽家人杰,再說了,陰陽家還有位左護法星魂。
公子謂玄閣主為‘陰陽家人杰’,豈不是讓玄閣主難堪?”
“啊?”韓非‘恍然大悟’道:“瞧我這記性,玄兄弟莫要介意,話說,陰陽家左護法到底是誰啊?
儒家隱退數百年又重新現世的樂正氏一脈的脈主甘羅,尚不及他。”
“甘羅周旋于王侯之間,十二拜相,不費一兵一卒就使秦國得城一十有六,名震天下,時受七國君王請赴為臣,陰陽家左護法怎能與之相比?”玄弘淡然道。
這也是目前為止,他的意外到來對于未來影響最大的一件事。
創造亙古唯一榮光的甘羅,沒有如其原本的生命線一般進入陰陽家的視線,僅受羅網刺殺。
幸逢儒家隱脈脈主相救,以自知才學淺薄的名義加入了儒家,成為了儒家八脈脈主之一。
那時,玄弘已加入陰陽家將近四年時間,地位穩當,自然無需忌憚其撼動自己的低位。
但難免好奇甘羅這位流傳千古的傳奇人物,好奇一個讓東皇太一又愛又怕的天才人物。
因此,才會插手其命運變化;但甘羅加入儒家和他可沒有半分錢的關系,這等人物,豈會沒有自己的主張。
“甘羅師弟之才,非亦自愧不如。”韓非訕訕輕笑,目光盯著躍出窗口的青衫少年的背影,直至消失,“呃,你們這么看我干什么?”
“韓兄,莫不是歸國前邀請甘羅入韓遭拒?”張良笑問道。
“我還沒見著甘羅師弟呢,和師弟李斯就被老師和儒家掌門訓了一通。”韓非唉聲嘆氣道。
“甘羅于儒家的重要性,不言而喻,韓兄此舉無異于掘儒家墻角,沒有被荀夫子逐出門墻,已是萬幸。”張良打趣道。
“哎~”韓非接過弄玉遞來的酒樽,道:“還是弄玉姑娘貼心。衛莊兄,玄兄恐怕不止是陰陽家的一位普通弟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