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
于謙躊躇了一下,擔(dān)憂的說道:“如果發(fā)動百姓的運糧,必須要等到百姓人心穩(wěn)定之后,才可以施行,
而且還要有相當(dāng)?shù)谋R看守,這才能夠保證糧食運到城中,瓦剌兵馬的厲害,已經(jīng)在將士們中間造成了很壞的影響,
況且京城現(xiàn)在的兵馬本來就是老弱殘卒居多……”
聽了他的話,朱祁鈺這才明白!
難怪這么淺顯的建議,他們卻沒人提出來。
這個時候京師毫無守衛(wèi)的力量,人心惶惶不安,這個時候打開城門讓他們?nèi)ミ\糧,他們肯定會搶了糧食逃跑!
而且要看守這些百姓,讓他們亂來,又需要多少兵馬?
現(xiàn)在京城缺的就是兵馬,怎么敢再讓他們出城!
誰知道軍隊會不會一哄而散?
而且這些運糧兵馬一逃,立刻就會引來連鎖反應(yīng),京城其他兵馬也會逃命!
兵馬都沒了,還拿什么守城!
緊接著百姓和官員都會失去信心,逃命是在所難免的!
在動亂之時,必定有人會燒殺搶掠,趁火打劫,京城將會變成無間地獄!
屆時京城內(nèi)外空無一人,朝廷就算不想南遷,也得南遷了!
所以發(fā)動百姓運糧的風(fēng)險實在太大了,稍有不慎就是亡國滅種的下場,
這樣的風(fēng)險,他們不敢冒!
相對來說,王直提議焚毀糧倉,是最穩(wěn)妥的。
可京城也難以堅持太久。
一旦瓦剌兵馬遲遲不退,后果難以想象……
其次是于謙提議讓入京兵馬,經(jīng)過通州帶糧,雖有暫時風(fēng)險,可能讓北京打持久戰(zhàn)。
一個是應(yīng)付眼前,一個是考慮長遠(yuǎn),很難說誰的更好。
而朱祁鈺的提議,幾乎不在考慮之列。
因為人心穩(wěn)定的時候,必然各地勤王兵馬已經(jīng)入京了,時間會等的太久。
對于這個問題,既然商議了許久,可終究沒有什么兩全其美的辦法。
可朱祁鈺卻不愿意放棄,他舍不得那幾百萬的糧食,可是大明仁宣之治以來,多年的積蓄呀!
糧食是一切的基礎(chǔ),別的東西毀了可以再建,丟了可以再找補回來,可糧食要是沒了,多年都翻不過身來!
畢竟糧食的積存,實在太慢了……
讓勤王的兵馬繞道運糧也不妥,大明太需要有戰(zhàn)斗力兵馬了。
“糧食,還是要運!”
所以眼見遲遲下不了決斷,朱祁鈺便看著幾人說道:“京城百姓人家,每家讓其家主和青壯參與運糧,誰敢逃走立斬不赦,家眷也下獄問罪!”
“他們是家中的頂梁柱,一旦逃跑全家都會被餓死!鐵石心腸的畢竟沒有幾個!”
于謙聞言點了點頭,如果能把這一般人挑出來,在嚴(yán)刑峻法,確實可行。
朱祁鈺接著說道:“還有拿著朝廷俸祿,卻沒有在官府任職的京城官吏,無論是靠著家族余蔭,還是朝廷恩賞,
無論文武,通通要攜家中青壯前去運糧,否則奪取官職官俸祿,同樣下獄問罪!”
“哼,既然拿了朝廷的俸祿,就該出力!”
“還有京城的公候伯府,每一家都要派人運糧,他們本人可以不出面,可是得派遣家族青壯出力!”
王直擔(dān)心的道:“殿下,只怕他們不愿出城涉險呀……”
朱祁鈺明白他的意思,“你是擔(dān)心權(quán)貴太多,這條律令執(zhí)行不下去?”
見他不說話,于謙和陳循也是同樣擔(dān)心,
朱祁鈺道:“本王王府的太監(jiān)以及屬官,會帶頭出城運糧!若是需要,本王亦可前往!”
聽完幾人聽完頓時無比激動,立即跪倒在地,口中高呼:“殿下圣明,臣等拜服!”
監(jiān)國親王都親自派遣府中之人運糧,其他人還有什么可說的?
上行下效!
只要有人做出了榜樣,那么下面的人就容易跟隨,即便不跟,也有辦法可以整治!
怕的就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現(xiàn)在郕王親自出面,此事可成!
所以于謙說道:“如若如此,那么就可派遣百姓及官員運糧了!只要做好登記,可保糧食安全入城!”
又趕緊道,“現(xiàn)在需要統(tǒng)計城中各家青壯,確定人數(shù),安排分隊出城,一人出逃全隊連坐!”
連坐,雖然聽起來有些殘酷,
可這是在戰(zhàn)時,一些微小的疏漏都可能導(dǎo)致敗亡,所以必須嚴(yán)厲!
隨著一道道的命令下達(dá),整個京城的守衛(wèi)工作正在有條不紊的進(jìn)行。
直到舒良提醒,幾人這才知道已經(jīng)到了皇城關(guān)閉的時間。
朱祁鈺便對他們說道:“這些命令下達(dá),必須要有專人負(fù)責(zé),何處出現(xiàn)紕漏,官員立刻下監(jiān)問罪,
今日就到這里吧,有什么事,可隨時來王府稟報。”
“是,臣等遵命。”
回到王府之后,朱祁鈺直接來到了書房,坐在椅子上閉眸假寐,
太監(jiān)舒良上前來輕聲道:“殿下,王妃為殿下準(zhǔn)備了晚飯,請殿下過去。”
朱祁鈺道:“你告訴王妃我不餓,讓她先用飯吧不必等我。”
舒良看到自家殿下勞累,很是心疼,勸道:“殿下,您從早上忙碌了一天,身體消耗太大了,多少吃一點吧,別累壞了身體。”
“去吧?!?
“……奴婢遵命?!?
見他不想吃,舒良也不敢再勸,只好輕聲細(xì)步的來到書房門口,對太監(jiān)王誠耳語幾句,讓他去稟報王妃,
而自己提了一壺?zé)崴惯M(jìn)盆里,伸手試了試水溫,就端到朱祁鈺身邊,給他脫襪洗腳,
他的動作很輕,生怕打擾到。
在歷史上,朱祁鎮(zhèn)發(fā)動奪門之變后,朱祁鈺身邊的太監(jiān)也跟著遭殃,
其中舒良、王誠、張永、王勤,被殘忍處死。
所以他們幾個是忠于自己的。
可信!
而舒良最為細(xì)心,服侍最為貼心周到,所以時常待在自己身邊。
“殿下,紅棗蓮子羹,您先吃一點吧?!贝藭r王誠端著一碗蓮子羹,輕聲喚道。
舒良蹲在地上,一邊給朱祁鈺寫著腳,一邊抬頭問道:“這碗蓮子羹試過沒有?”
他說的是試毒!
王誠忙道:“試過了,我親自試的,請殿下放心!”
朱祁鈺睜開眼,看了一眼托盤上的羹湯,順手接過來道:“怎么這么小心,誰還會害我不成?!?
舒良陪笑道:“如今局勢混亂,還是小心一點的好?!?
朱祁鈺臉上露出一絲欣慰的笑容,對他點頭以示嘉獎,
之后又轉(zhuǎn)向王誠道:“你這么壯實,喝多少才能試出毒啊,本王的飯菜都被你喝了!以后別親自試了,懂嗎?”
王誠和舒良的個頭相差不多,可舒良明顯瘦弱,不及王誠結(jié)實。
王誠知道自家殿下這是在關(guān)心自己,怕自己出事,所以心里很是感動,可卻不知道怎么表達(dá),
只好嘿嘿笑道:“殿下的飯菜好吃,奴婢愛吃……這是奴婢的福分!”
朱祁鈺笑道:“難怪你長得結(jié)實,好東西都被你吃了!饞嘴!”
王誠又是嘿嘿一笑,很是憨厚。
聽到自己手里的羹湯沒問題,朱祁鈺也放下心來,這才慢慢的吃了起來。
不是他謹(jǐn)慎,而是他不相信孫太后的人品!
雖然她不至于這時候就害死自己,還有一種,叫做慢性毒藥……
拿自己的性命去賭別人的人品,這樣的傻事朱祁鈺可不干!
還沒有吃幾口,太監(jiān)成敬就回來了。
朱祁鈺讓連門口的太監(jiān)都下去,卻把舒良和王誠留了下來。
既然是可信的死忠,那么有些事就不瞞著他們了,況且自己現(xiàn)在正需要人手!
朱祁鈺問道:“成敬,查清楚了嗎,為什么太后非要讓我向于謙等人提議南遷?”
成敬躬著身子回答道:“殿下,奴婢從宮里值守的太監(jiān)打聽到,這,或許與朝臣提議擁立新皇有關(guā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