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陽光和煦。

落地窗前的窗紗被微風吹動著，像是一面絲滑的牛奶。

姜哲從樓下的便利店買了咖啡和面包回，他看見丁安正在和Fifi玩耍。此情此景讓他覺得鼻頭有些發酸，不知道為何，他覺得這樣的美好畫面可能是一場錯覺。

丁安見姜哲回來，便迎上前去，只見他額頭和手臂上還帶有絲絲汗珠。

“怎么不來親親？”姜哲見她只是湊過來打量他，但是卻沒有進一步動作，打趣道。

“嫌棄你出汗了。”丁安一把拿過他手里的紙袋，蹦跳著去了餐桌邊。

姜哲看看Fifi，又看看丁安，無奈地笑了笑。

兩個人吃著早餐，相視一笑，好像許久以來橫亙在兩人之間的阻礙都消散了。

“你說的，請我吃飯。”姜哲說道。

丁安聳聳肩，說：“沒問題啊。”

“看你今天狀態不錯呀，想去海邊嗎？”

“好呀，你是說波士頓那個有名的海灘嗎？我看好多人在那個電線桿子邊打卡。”

“人家叫revere beach，而且那個不是電線桿子，是一個鐘表好嗎？”

“哈哈，我又不是本地人。”

“沒關系，有我這個半個本地人帶你。不過我們不是去那個網紅景點。”

丁安咀嚼著嘴里的面包，疑惑地問道：“那是去哪里？”

姜哲歪著頭，微微一笑，巧克力膚色像是她手里一塊烤的剛剛好的羊角包。

“賣個關子，你跟我來就是了。”

吃完早飯，姜哲開著車載丁安到了昆西市場東側的碼頭，這里來往游人不多，大大小小的船只停靠在港口邊，一根根細細的桅桿高低不一、錯落有致地在海面上起伏著，飄蕩著。這里是船只的叢林，遠處的入海口有歸來的輪船在鳴笛，發出低沉的“嗚嗚”聲，像是從海底傳來的，悠長而沉悶。姜哲拉著丁安往港口處的一艘白色游船走去，踏上通往游船棧道的瞬間，丁安感到腳底輕飄飄地，好像已經要隨著海浪駛向遠方了，咸腥的海風吹亂了丁安的發絲。

“我在手機上買過票了，這個船可以開到大西洋轉一圈。”

丁安看到姜哲把一切都安排妥當了，心想明明輪到她請吃飯的，沒想到還是被姜哲安排了，心里不免有些愧疚。

“出海可以看什么呢？”

“你看票上寫的，看鯨魚啦。”姜哲將手機上的電子票圖示給她看，只見幾頭黑白相間的鯨魚從深藍色的海面一躍而出，像是可愛又溫柔的精靈，點亮了整個廣闊無垠的海洋。

丁安的眼睛似乎也被點亮，燃起了光，她扶著姜哲的胳膊，好奇而興奮地問道：“真的嗎？今天真的可以看到鯨魚？”

姜哲見她神色欣喜，可愛的樣子格外有趣，說道：“你小點聲，一會出海了你這么亂喊亂叫的，人家不一定出來。”

丁安不好意思地捂住嘴，環顧了一下四周，海邊的天色帶著一抹明黃，像是早餐里他們常常抹在面包上的黃油。

輪船隨著海浪向大西洋深處駛去，船尾的浪花一層層鋪開，在海面上像是鋪上了一層層毯子。姜哲拉著丁安去到了船頂的甲板，海風大到將丁安的頭發吹得直立起來。丁安捂住自己的頭發，對著姜哲說道：“這下一點也不優雅了。”

姜哲從挎包里拿出一頂帽子扣在丁安的腦袋上，他輕輕向下壓了壓帽檐，說：“你本來也不是優雅掛的呀。”

丁安拍了拍姜哲肩膀，正要調整帽子時，一陣大的海風吹來，帽子隨風卷到了空中，又隨即向海面飄去。

丁安大驚，在空中揮舞了幾次手臂，試圖抓住帽子，可是最終還是眼看著它落到了海面上。她有點沮喪地轉過頭，看著姜哲，正要說什么，忽得被姜哲的呼喊聲給震懾住了。

“快看，有鯨魚跳出來了。”姜哲興奮地大喊著，眼神里像是閃著光似的。

丁安立刻轉頭望向海面，期盼地搜尋著鯨魚的身影，可是茫茫海面上似乎什么也沒有，更不用說是鯨魚了。

她焦急地張望著，又發覺身旁的其他游客很平靜，就覺得有些不對勁了。

“你在騙我！旁邊人都這么淡定呢，真有鯨魚不得都歡呼起來啊。”丁安嘟囔著，略帶一絲埋怨的語氣。

姜哲大笑著說：“你是不是相信了。”

丁安耳朵微微發紅，覺得剛才自己丟了帽子，又相信了姜哲的話，似乎是被戲耍了一番，便嬌嗔得瞪了一眼姜哲。

“走吧，上面風太大了，我們去下面的船艙里坐著，窗戶邊也可以看到鯨魚的。”說罷，姜哲摟住丁安的肩膀，便帶她去了船艙里。

船艙內比較安靜，一兩個年輕的講解員向座位上有小孩的游客科普著鯨魚方面的知識，丁安聽得出神，內心也出奇地向往起來。她轉頭望向窗戶外，天氣有點陰沉下來，幾朵灰色的云在大西洋上空飄蕩著，海面的顏色也逐漸從港口處的藍色變為了淺灰色。窗戶上有細小的雨滴掛住，丁安的心也隨著一沉。

想必這樣的天氣，可見度降低，也很難觀察到鯨魚的活動了。

姜哲看到一旁丁安不安的神情，一只手搭在了她肩膀上，順勢將她摟在懷里。丁安感到周身有暖意，她聞到了他身上專屬的味道，心跳得有些快。

丁安抬起頭，她的臉蛋圓潤小巧，眼眸明媚而清澈，姜哲忍不住低頭輕吻了她的嘴唇。

丁安環顧了四周，害羞地說道：“隔壁桌有小孩子。”

姜哲不以為然地聳聳肩，將丁安一整個摟住，轉向了窗戶邊。

“如果今天全程看不到鯨魚怎么辦？你會覺得失落嗎？”姜哲在丁安耳邊低語著，他的聲音很溫柔，這讓丁安有些不習慣。

丁安望著一望無際的海面，翻滾的海浪又澎湃、又沉靜，在海浪上行駛地這艘輪船像是一個獨立的世界，把他們與陸地上的生活隔絕開來，費城、波士頓或者杭州的種種，都不復存在了。他們像是被卷進了一個陌生而廣袤的世界，有一點孤獨，又有一點神秘。丁安從來不曾在茫茫大海上航行著，姜哲帶她來這里，她覺得是新奇的體驗，內心未曾覺得看不到鯨魚會是一種遺憾。

丁安搖搖頭，把下巴靠在姜哲肩膀上，說道：“也許有一點點，但是也不會有遺憾，我們一起出海，也很開心。”

姜哲深深吸一口氣，將丁安樓得更緊了一些，兩個人望向海面，起伏地海浪像是要把他們帶到與世隔絕的地方去了。

輪船開始逐漸返回海港了，行程結束，游客們對著港口拍照，雖然這趟旅程最終沒能看到鯨魚的身影，但是大家似乎心態比較放松。姜哲拉著丁安從甲板上走出來，兩個人往昆西市場走去，他們身后是隨著港口波浪上下起伏的船只，大西洋深處，是彼此安靜交談的回憶。

姜哲覺得有一絲遺憾，丁安似乎察覺出了他的情緒，說是要請他吃飯。餐廳里，兩個人相談甚歡，閑適輕松的氛圍讓他們忘去了沒能看到鯨魚這回事。

“你在蘇奕學長那里的實習還有多久啊？”姜哲似乎想起來什么，便問道。

丁安看了看手機日歷，說：“還有兩周吧。”

姜哲若有所思地點點頭，他遲疑了片刻，又說：“實習結束之前，可能蘇奕學長過生日，到時候我們一起請他吃頓飯吧。”

“你要告訴蘇奕學長我們的事情嗎？”丁安歪著頭，帶著一絲好奇。

姜哲抿嘴一笑，點點頭：“怎么，你在波士頓又沒有熟識的人，他知道了也不會怎么樣。除非......”

姜哲故意欲言又止。

“除非什么？”丁安追問道。

“除非你喜歡蘇奕學長啊。”姜哲挑眉，神情里帶著些許試探。

丁安將炸雞塞到姜哲嘴里，翻了個白眼說道：“胡說八道什么，況且蘇奕學長看上去是那種事業型的人，根本不會把心思放在喜歡女人上的樣子。”

姜哲看著丁安，聽到她說的話，他突然想起來幾年前蘇奕還沒有畢業的時候，隱約透露過自己喜歡的初戀女友的事情，只是那個時候，姜哲剛入學沒多久，對蘇奕也不太了解，所以沒有去深究這件事。這會丁安這么一說，倒是讓他想起了什么。

“那倒是，他喜歡什么類型我知道，肯定不是你這個類型。”姜哲打趣道。

“什么類型啊？”丁安好奇地問道，拿到嘴邊的食物又放了下來。

姜哲盯著她，狡詰一笑道：“身高呢要高，最少是170左右，膚白貌美還腿長。性格一定要溫柔，要體貼懂事，學習也要好，有自己的事業，獨立的思想，還要會樂器。”說著說著，姜哲腦子里不知為何浮現出了林瑾秋的樣子，他自己也納悶。不過林瑾秋確實是符合這些標準的不二人選。

“哈？”丁安被這一大串要求給震住了，轉瞬間有點自慚形穢起來，仿佛這個標準是個篩選門檻，自己完全被排除在了門檻以外。但是轉念一想，自己又不是要給蘇奕做女友，便聳聳肩說道：“前面我都能理解，會樂器是個什么鬼？他這是HR招聘嗎？”

姜哲忍不住笑出聲來，“怎么，你還認真和自己的情況比對了一下啊？你就算了，你現在只能選擇我了。”他喝了一口可樂，頓了頓，繼續說：“我也不差，我和Fifi都會對你好的。”

丁安被他這么一說，也笑了起來。腦海中又閃過一絲畫面，確實在蘇奕學長家里看到有鋼琴，估計是喜歡音樂的人，那這樣的人對另一半有這么多要求似乎也能理解。

“那么就這么說定了啊，蘇奕學長生日的時候，一起吃個飯吧。”姜哲說。

丁安點點頭，笑著同意了。

夜色開始降臨，海港邊往來的行人逐漸少了一些，海風也變得更加涼爽了。丁安沉浸在與姜哲的約會里，她覺得無比開心，即使這一天下來他們并沒有看到鯨魚，可是不知道為何，就是覺得很愜意，也許和喜歡的人在一起，做什么都是快樂的吧。